洞穴入口处的藤蔓像一道天然屏障，在暮色中微微摇曳。程小时拨开藤蔓，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他回头看了眼陆光，后者紧握着那个金属装置，指节发白。
"你确定感知到的是...母亲？"程小时压低声音问道，喉咙发紧。
陆光没有立即回答。他左肩的伤口又开始渗出那种蓝色物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能量特征很相似，但...不稳定。像是信号时强时弱的广播。"
程小时点头，从背包里掏出手电筒。光束刺入黑暗，照亮了湿滑的岩壁和崎岖的地面。洞穴比想象中要深，通道蜿蜒向下，仿佛通往地心。
"小心脚下。"程小时提醒道，率先踏入洞穴。
岩壁上的水珠滴答作响，与两人的脚步声交织成诡异的节奏。随着深入，空气变得越来越闷热，带着某种金属的味道。程小时的手电筒光束突然照到了什么反光的东西——洞穴深处有一扇门。
不是普通的木门或铁门，而是一扇镶嵌在岩壁中的金属门，表面刻满了复杂的纹路，中央有一个圆形凹槽，大小正好与程小时手中的金属装置吻合。
"这就是..."程小时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
"时间之门。"陆光接上他的话，眼睛紧盯着那扇门，"至少是一部分。"
两人走近那扇门，程小时注意到门周围的岩壁上有许多细小的刮痕，像是有人曾疯狂地试图打开它。金属装置在陆光手中突然震动起来，发出微弱的嗡鸣。
"它感应到门了。"陆光将装置递给程小时，"你来。"
程小时接过装置，心跳如擂鼓。他深吸一口气，将装置对准门中央的凹槽。就在两者即将接触的瞬间，洞穴深处传来一个声音：
"不要碰那扇门。"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温柔却疲惫，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程小时的手僵在半空，血液仿佛凝固了。他缓缓转身，手电筒光束照向声音来源。
洞穴角落的阴影中，站着一个身影。光线勾勒出她的轮廓——中等身高，长发披肩，穿着某种发光的银色服装。当光束照到她的脸时，程小时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张他只在照片中见过的脸。更老，更憔悴，但毫无疑问是...
"妈妈？"程小时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女人向前迈了一步，走入光线中。程小时这才发现她的身体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状态，像是全息投影，却又真实存在。她的眼睛——那双和陆光一模一样的蓝灰色眼睛——盈满泪水。
"小时..."她伸出手，却停在半空，似乎不敢触碰，"还有陆光...我的孩子们..."
陆光站在原地，表情凝固。程小时则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直到能看清母亲脸上的每一道皱纹。她比照片上老了许多，但眼神中的温柔丝毫未减。
"真的是你..."程小时想拥抱她，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怎么回事？"
母亲苦笑了一下："这就是使用不完整的时间之门的代价。我卡在了时间夹缝中，既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现在。"
陆光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你一直在岛上？"
母亲摇头："不完全是。我能短暂地显现在这个洞穴里，因为这里是时间之门的所在地，能量最强。"她看向那扇门，"你们手中的装置是钥匙的一部分，但还不是全部。"
程小时有无数问题想问，但最先脱口而出的是："为什么离开我们？"
母亲的表情痛苦起来："我从未想离开。组织发现了我的研究，知道我想破坏他们的计划。他们给我两个选择：放弃研究，或者永远消失。我选择了后者，因为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安全。"
"但你还是回来了。"陆光指出，"在日记里你提到要尝试打开时间之门..."
母亲点头："我找到了这个。"她指向程小时手中的装置，"它能稳定时间能力者的状态，防止我们被时间流吞噬。我想用它救出陆光，然后回到小时身边...但L发现了我。"
程小时突然想起什么："灯塔里的照片！那是你留给我们的线索？"
母亲微笑："约翰神父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我让他保管那些照片，希望有一天你们能找到彼此，然后找到这里。"
陆光皱眉："为什么现在现身？这么多年..."
"因为你们终于在一起了。"母亲的声音充满欣慰，"只有你们共同持有的基因钥匙才能完全激活时间之门。而且..."她担忧地看着陆光，"你的时间之血已经开始外溢，再不控制就会像我一样迷失。"
程小时看向陆光左肩的伤口，蓝色物质确实比之前更加活跃："时间之血？"
"我们能力的媒介。"母亲解释道，"普通人的时间线是单向流动的，而我们的血液中含有特殊物质，能让我们在时间中穿行。但过度使用会导致时间之血外溢，最终将我们溶解在时间流中。"
陆光突然踉跄了一下，捂住左肩。蓝色物质像活物般蠕动，沿着他的颈部向上蔓延。
"陆光！"程小时扶住他。
母亲脸色大变："他的能力失控了！快让他远离时间之门！"
但为时已晚。陆光的眼睛完全变成了荧光蓝色，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程小时想拉住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整个洞穴开始震动，岩壁上的碎石纷纷坠落。
"他在无意识地连接时间之门！"母亲喊道，"小时，你必须进入他的意识，带他回来！"
程小时顾不上思考，扑向陆光，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尝试像在教堂里那样连接陆光的能力。
世界在旋转，然后突然静止。程小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纯白的空间里，没有墙壁，没有天花板，只有无尽的白色向四面八方延伸。小小的陆光蜷缩在中央，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
"陆光！"程小时跑向他。
小陆光抬起头，这次他认出了程小时："哥哥...我好痛..."
程小时心疼地抱住他："我知道，我知道。但你必须跟我回去。真正的你在外面快要迷失了！"
"我控制不了..."小陆光的声音带着哭腔，"时间之血在燃烧..."
程小时突然意识到，这个纯白空间可能就是陆光的能力核心，而那片白色正在被蓝色逐渐侵蚀。他必须做些什么。
"听着，"程小时捧起小陆光的脸，"看着我。记得妈妈刚才说的话吗？我们的能力是相连的。把你的痛苦分给我，我们一起承担。"
小陆光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伸出小手，握住程小时的手。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接触点蔓延至程小时全身，像是液态氮注入血管。他咬紧牙关，没有松手。
"就是这样..."程小时强忍痛苦，"我们一起..."
纯白空间开始变化，蓝色不再侵蚀，而是与白色交融，形成一种柔和的蓝白色光芒。小陆光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
"现在，跟我回去。"程小时拉起他，"妈妈在等我们。"
现实世界重新在程小时眼前成形。他仍然紧紧抱着陆光，但这次陆光的颤抖已经减轻，眼睛也恢复了正常颜色。更令人惊讶的是，母亲的身体比之前更加实体化了，几乎像个正常人。
"你们..."母亲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你们稳定了我的存在状态！"
程小时这才注意到，陆光伤口渗出的蓝色物质不再无序蔓延，而是形成了一种规则的图案，与母亲银色服装上的纹路惊人地相似。
"时间之血...同步了。"母亲轻声说，眼中闪烁着希望，"这就是钥匙的真正含义。不是装置，而是你们共同的能力。"
陆光虚弱但清醒："我们...能帮你完全回来吗？"
母亲摇头："现在还不行。时间之门需要完整的钥匙，而我们只有一部分。"她指向那扇门，"装置加上同步的时间之血能短暂稳定我的状态，但要完全脱离时间夹缝，还需要另一样东西。"
"什么？"程小时急切地问。
"L保管的另一半装置。"母亲的表情变得严肃，"她不知道它的真正用途，只把它当作控制能力者的工具。"
程小时想起陆光在实验室的经历："她在你离开后继续用陆光做实验..."
母亲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她背叛了我们的友谊，背叛了科学伦理。她以为时间能力可以量产，制造出完美的时空士兵。"她看向陆光，"我离开前偷偷修改了你的基因序列，让你看起来像是失败的实验品，这才保住了你的命。"
陆光震惊地看着她："你...保护了我？"
母亲终于忍不住落泪："我每天都在后悔没能带走你们两个。但小时没有时间之血的特征，在外面更安全；而你...我必须让你看起来没有价值，才能活下来。"
程小时胸口发紧。他从未想过母亲的选择背后有如此复杂的考量。他伸出手，这次成功触碰到了母亲——虽然触感像隔着一层薄纱，但确实存在实体。
"我们会找到另一半装置，"程小时坚定地说，"然后让你完全回来。"
母亲刚要回应，突然警觉地抬头："有人来了。"
陆光也感知到了："L...她找到这里了。"
洞穴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距离已经很近。母亲的表情变得决绝："你们必须离开。现在还不是面对L的时候。"
"我们不能丢下你！"程小时抗议道。
母亲摇头："我会引开他们。我现在状态稳定，能短暂离开洞穴。"她快速从衣服上取下一枚银色胸针，塞进程小时手中，"这里面有组织所有秘密基地的坐标。去找一个叫'陈'的人，他是我的老同事，会帮助你们。"
脚步声越来越近。母亲最后拥抱了两个儿子——对程小时是真实的触感，对陆光则是一阵温暖的能量波动。
"记住，"她急促地说，"时间之血不是诅咒，而是礼物。学会控制它，而不是被它控制。"她指向洞穴深处，"那里有条通道通往岛的另一侧。快走！"
程小时还想说什么，陆光却拉住了他："走吧。她争取的时间不能浪费。"
两人最后看了母亲一眼，然后冲向洞穴深处的通道。就在他们即将消失在黑暗中时，程小时回头，看到母亲站在时间之门前，身体再次变得半透明，但眼神坚定如初。
"我会等你们..."她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无论多久..."
通道狭窄曲折，两人不得不弯腰前行。程小时紧握着那枚银色胸针，心中五味杂陈。他们终于找到了母亲，却又要再次分离。
"她一直知道我们还活着..."程小时低声说，"一直在等我们..."
陆光没有回应，但程小时能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情感。对陆光来说，知道母亲从未真正抛弃他，或许比任何发现都更重要。
通道开始向上倾斜，新鲜空气涌入。两人加快脚步，最终爬出一个小洞口，来到岛北侧的一片沙滩上。夜色已深，月光洒在海面上，形成一条银色的光路。
"现在怎么办？"程小时环顾四周，"我们的船在南边。"
陆光检查了一下探测器："L的人分散在岛上各处，但主要力量肯定集中在洞穴附近。如果我们小心点，也许能绕回去。"
程小时刚要回应，探测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陆光脸色大变："不好！他们发现我们了！"
远处的树林里，手电筒光束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程小时迅速拉着陆光躲到一块礁石后面。
"怎么会？"程小时压低声音，"我们明明..."
"追踪器。"陆光咬牙道，"我早该想到。L肯定在我体内植入了什么，可能是上次手术..."
程小时想起陆光肩上的伤口和蓝色物质："时间之血！她可能通过它追踪你！"
陆光点头，表情痛苦："必须想办法屏蔽信号..."
程小时突然有了主意："等等...母亲说时间之血是能力媒介。如果你能控制它，是不是也能控制它对外界的反应？"
陆光皱眉："理论上...但我不确定..."
"试试看。"程小时鼓励道，"集中精神，想象蓝色物质形成一个屏障。"
陆光闭上眼睛，额头因专注而皱起。程小时看到那些蓝色纹路开始变化，从杂乱的蔓延变成有序的网状结构。探测器的警报声突然停止了。
"成功了！"程小时惊喜地说。
陆光睁开眼睛，同样惊讶："真的有用...但维持不了多久。我们得趁现在离开。"
两人沿着海滩向南移动，尽量避开开阔地带。月光时隐时现，为他们提供了天然掩护。程小时不时查看胸针，思考母亲提到的"陈"是谁。
"你觉得这个'陈'可信吗？"程小时小声问。
陆光点头："如果母亲信任他...而且我们别无选择。"
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一艘快艇绕到岛南侧，探照灯扫过海面。程小时和陆光立刻趴下，隐藏在沙滩上的阴影处。
"他们在封锁海域。"陆光分析道，"我们得另想办法离开。"
程小时想起渔村码头："那里肯定还有其他船...但风险太大。"
陆光突然指向海面："看那边。"
顺着他的指向，程小时看到一艘渔船正缓缓驶离小岛，看起来像是普通的渔民。船不大，但足以容纳两人。
"如果能游过去..."程小时估算着距离，"大约两百米。"
陆光点头："探测器显示那艘船没有组织标记。可能是被风暴困在岛上的渔民，现在要返航。"
决定已定，两人悄悄潜入水中。海水冰冷刺骨，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坚持下去。程小时带头游向渔船，时不时回头确认陆光跟上。
就在他们距离渔船约五十米时，船上突然有人大喊："水里有人！"
程小时的心沉了下去。但出乎意料的是，船上抛下了一条绳索。
"抓住！我们拉你们上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喊道。
两人别无选择，抓住绳索。很快，他们被拉上甲板，面对几个满脸惊讶的渔民。
"老天！你们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游泳？"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男人问道。
程小时编了个故事："我们的船沉了...在风暴中..."
渔民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不完全相信，但也没有追问。"进去暖和一下吧。"大胡子指了指船舱，"我们正回大陆。"
程小时和陆光道谢后进入船舱。里面狭小但干燥，有张简易桌子和几张床铺。两人挤在角落，警惕地透过舷窗观察海面。组织的快艇已经驶向远处，暂时没有发现他们。
"我们成功了..."程小时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浑身发抖，不仅是因为寒冷。
陆光同样湿透，但左肩的蓝色纹路出奇地平静，像是暴风雨后的海面。"母亲教的方法有效..."他低声说，"我能感觉到不同。"
程小时微笑："看来我们终于找到了控制能力的钥匙。"
陆光点头，然后突然做了件出乎意料的事——他轻轻握住了程小时的手。"谢谢...为了所有事。"
程小时愣了一下，然后回握住那只冰冷的手："我们是兄弟啊。"
渔船在夜色中平稳前行，远离小岛，驶向未知的未来。程小时看着窗外的月光，想起母亲最后的叮嘱。他们找到了一个答案，却引出了更多问题。组织的真正目的、时间之门的完整功能、那个叫"陈"的人...所有这些谜团等待着他们去解开。
但此刻，程小时只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无论前路如何，至少他不再是独自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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