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裹着雪粒子,刮在脸上像细针扎。孙明悠裹紧了身上的银狐斗篷,指尖刚触到廊下挂着的冰棱,就听见身后丫鬟青禾轻喊:“小姐慢些,仔细手冻着。”
她回头时,鬓边的珍珠耳坠晃了晃,映着庭院里的红梅,添了几分柔色。“不妨事,”她声音轻缓,目光落在院中那片开得正盛的梅林上,“昨儿听母亲说,西跨院的红梅开得最好,今日倒要瞧瞧。”
青禾连忙上前替她拢了拢斗篷的领口,又递上暖手的铜炉:“夫人特意吩咐了,让您别在外头久待,毕竟前儿才受了些风寒。”
孙明悠没接话,只是提着裙摆往梅林走。雪落在梅枝上,红白相映,倒成了这深冬里难得的景致。她正驻足看着一枝斜伸出来的红梅,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伴着几句压低的说话声。
“殿下,前面就是孙家的赏梅苑,不如在此稍歇片刻?”
“不必多言。”
那声音低沉清冽,像雪后初晴时的寒玉相击,孙明悠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她侧过身,借着梅枝的遮挡往那边看,只见两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正缓步走来。走在前面的那人身姿挺拔,墨发用玉冠束起,侧脸线条利落,眉眼间带着几分疏离的冷意,正是近来常被京中提及的七皇子——柏霖夕。
她心头微惊,连忙拉着青禾往后退了两步,隐在一株较粗的梅树后。按规矩,外男不得随意进入侯府内院,七皇子怎会在此处?
正思忖间,柏霖夕已经走到了不远处。他似乎并未留意到梅树后的人,只是抬手拂去落在肩头的雪花,目光扫过满院红梅,淡淡开口:“孙家这梅林,倒比宫中的更有野趣。”
身旁的侍从躬身应道:“侯爷当年特意从江南移栽来的品种,耐寒又易活,每年腊月都是这般盛况。”
柏霖夕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折了一枝开得最艳的红梅。指尖刚碰到花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是青禾手里的暖炉没拿稳,磕在了梅树的枝干上。
孙明悠心头一紧,知道躲不过去了。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从梅树后走了出来,屈膝行礼:“臣女孙明悠,见过七皇子殿下。”
柏霖夕闻声回头,目光落在她身上。他的眼神很淡,像是在看一件寻常物事,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让孙明悠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
“免礼。”他声音依旧清冷,目光掠过她鬓边的耳坠,又落回那枝红梅上,“孙小姐也来赏梅?”
“是,”孙明悠起身时,眼帘微垂,避开了他的目光,“臣女听闻此处梅开得好,便来看看。不知殿下驾临,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偶然路过,不必多礼。”柏霖夕说着,将手中的红梅递了过去,“这枝开得尚可,赏你了。”
孙明悠一愣,抬眼看向他。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递过来的红梅,花瓣上还沾着雪,透着几分鲜活。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接了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只觉一片冰凉。
“谢殿下。”她连忙低下头,将红梅抱在怀里。
柏霖夕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侍从示意了一下,转身便往外走。脚步声渐渐远去,孙明悠才敢抬起头,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跳却还在不停加快。
青禾凑上前来,小声道:“小姐,方才真是吓死我了,还好殿下没怪罪。”
孙明悠没应声,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红梅。花瓣上的雪慢慢融化,浸湿了她的指尖。她想起方才柏霖夕的眼神,清冷中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意,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京城里的贵人,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七皇子柏霖夕更是其中翘楚,传闻他性情冷淡,手段不凡,连太子都要让他三分。今日这般偶遇,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缘由?
她握着红梅的手紧了紧,抬眼看向院外。风雪还在继续,朱红色的宫墙在远处若隐若现,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人都困在这繁华又危险的棋局里。而她这个孙家嫡女,终究是躲不过去的。
“我们回去吧。”孙明悠轻声说道,转身往廊下走。怀里的红梅依旧鲜活,可她心里却清楚,从今日这一面起,有些事情,恐怕要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