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悠回到御花园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园子里的灯笼尽数点亮，暖黄的光透过纸罩洒出来，映得满院流光。九曲桥上的荷花灯也点了烛火，灯影落在池塘里，随着水波轻轻晃动，倒有了几分“东风夜放花千树”的景致。
沈清沅正站在桥边等她，见她来，连忙迎上去：“明悠，你可算回来了，皇后娘娘没为难你吧？”
“没有，就是看了看孔雀图，还说让我等会儿在宴上展示绣艺。”孙明悠说着，顺着沈清沅的目光看向池塘，“这荷花灯倒真好看，比白日里瞧着更有韵味。”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转头一看，只见几个穿着华服的少女围在一处，中间站着的正是孙明玥。孙明玥穿着那件桃粉色纱裙，头上插着金步摇，正拿着一盏兔子灯，跟旁边的小姐们说笑，眼角余光瞥见孙明悠，笑容顿了顿，又故意抬高声音：“这兔子灯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公公送的，说是太子殿下特意让内务府做的，你们看这做工，多精致。”
旁边的小姐们纷纷附和，孙明玥的目光又扫向孙明悠，带着几分得意。沈清沅看不过去，小声道：“不就是盏兔子灯嘛，有什么好炫耀的，明悠，咱们别理她。”
孙明悠点了点头，拉着沈清沅往宴会厅走。宴会厅设在御花园东侧的暖阁里，此时已经摆好了桌椅，桌上放着果盘和茶水，不少官员和家眷已经入座。孙承宗和李氏见她们来，连忙招手让她们过去，孙明悠挨着李氏坐下，青禾则站在她身后。
没过多久，太监高声唱喏：“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七皇子殿下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皇后和几位皇子走进暖阁，皇后坐在主位上，太子和柏霖夕分坐在两侧。孙明悠低着头，眼角余光却瞥见柏霖夕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连忙收回视线，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皇后待众人坐下，笑着道：“今日元宵佳节，召集各位来宫里赏灯宴饮，图个热闹。咱们也不拘着规矩，大家尽兴就好。”说着，便示意太监传膳。
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端上桌，有水晶肘子、松鼠鳜鱼、芙蓉鸡片，还有些孙明悠叫不上名字的点心。众人边吃边聊，暖阁里气氛渐渐热闹起来。忽然，皇后看向孙明悠，笑着道：“明悠，你那孔雀图本宫瞧着极好，不如拿出来让大家也开开眼？”
孙明悠连忙起身应道：“是，臣女遵旨。”青禾连忙将装着孔雀图的木匣子递过来，孙明悠打开匣子，取出孔雀图，由太监呈到众人面前。
众人纷纷凑过来看，不时发出赞叹声。太子柏霖安笑着道：“孙小姐这绣技真是绝了，这孔雀看着跟活的一样，尤其是这尾羽，竟有流光的质感。”
柏霖夕也抬眼看向孔雀图，目光在尾羽的绣纹上停留了片刻，淡淡开口：“针法细密，配色雅致，确实难得。”
孙明悠没想到柏霖夕会开口评价，心里微微一怔，连忙道：“殿下过奖了，臣女只是做了些分内之事。”
就在这时，孙明玥忽然起身，笑着道：“皇后娘娘，姐姐的绣技固然好，可臣女也学过几年绣活，今日也带了件绣品，想请娘娘和各位殿下品鉴品鉴。”
皇后愣了愣，随即笑着道：“哦？那正好，拿上来让大家瞧瞧。”
孙明玥连忙让身边的丫鬟取来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幅绣着牡丹的帕子。她捧着帕子走到众人面前，笑着道：“这是臣女绣的牡丹，用了打籽绣的针法，还请娘娘指点。”
众人看向那帕子，只见帕子上的牡丹颜色艳丽，针法却有些粗糙，打籽绣的籽粒大小不一，跟孙明悠的孔雀图比起来，差了不止一点。皇后看了看，笑着道：“不错，玥儿年纪小，能绣成这样已经很好了，以后多跟你姐姐学学，定能进步更快。”
孙明玥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显然不满意这样的评价，她看向孙明悠，语气带着几分挑衅：“姐姐的绣技那么好，不如今日就在这里露一手，让大家看看姐姐是怎么绣出那样好看的孔雀的？”
这话一出，暖阁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看向孙明悠，等着她的反应。李氏皱了皱眉，刚想开口替孙明悠解围，孙明悠却已经起身，笑着道：“既然妹妹提议，那臣女就献丑了。只是绣活需要针线和绸缎，不知宫里是否方便准备？”
皇后笑着道：“这有何难，刘公公，快去取一套最好的针线和素绸来。”
刘公公连忙应下，没多久就取来一套针线和一匹白色素绸。孙明悠走到早已备好的桌前，坐下后，拿起绣针，想了想，便在素绸上绣起了梅花。她的手指灵活，绣针在素绸上穿梭，不过片刻，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就初见雏形。
众人围在旁边观看，不时发出赞叹声。沈清沅站在人群后，笑着对身边的萧策道：“我就说明悠的绣技好，你看，这么快就绣出一朵梅花了，比那些绣娘绣得还好。”
萧策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孙明悠专注的侧脸，眼神里带着几分欣赏：“孙小姐不仅绣技好，心性也稳，面对这样的场面，竟能如此从容。”
孙明悠绣完一朵梅花，刚想停下，孙明玥又开口道：“姐姐绣的梅花固然好看，可若是能绣些更复杂的图案，才算真本事。不如姐姐就绣一只蝴蝶吧，正好配着梅花，多好看。”
孙明悠抬眼看向孙明玥，见她眼神里带着几分得意，显然是想让她出丑。她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那臣女就绣一只蝴蝶。”
她重新拿起绣针，换了几种颜色的丝线，开始绣蝴蝶。蝴蝶的翅膀需要用渐变的丝线，还要绣出纹路，比梅花复杂得多。可孙明悠的动作依旧从容，手指翻飞间，蝴蝶的翅膀渐渐成型，翅膀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像是下一秒就要从素绸上飞起来一样。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桌上的素绸轻轻晃动，孙明悠手里的绣针也歪了一下，针尖不小心刺到了指尖，渗出一点血珠。
青禾连忙上前：“小姐，您没事吧？”
孙明悠摇了摇头，刚想擦去指尖的血珠，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一方干净的帕子。她抬头一看，竟是柏霖夕。
柏霖夕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方玄色的帕子，眼神依旧清冷，却没了往日的疏离。“用这个擦吧。”他的声音低沉，落在暖阁里，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孙明悠心里一紧，连忙道：“多谢殿下，臣女自己有帕子。”说着，便从袖中取出自己的帕子，擦去了指尖的血珠。
柏霖夕也没勉强，收回帕子，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暖阁里的气氛有些微妙，众人看着孙明悠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探究。孙明悠定了定神，继续绣蝴蝶，没过多久，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就绣好了，停在梅花旁边，像是在采蜜一样。
皇后看着绣品，笑着道：“好，好啊！明悠这绣技，真是出神入化。刘公公，把这幅绣品收起来，本宫要好好珍藏。”
刘公公连忙上前，小心地收起绣品。孙明悠起身行礼：“谢娘娘厚爱。”
就在这时，太监忽然进来通报：“启禀娘娘，镇北侯求见，说是有边关急报要呈给殿下。”
皇后愣了愣，随即道：“让他进来吧。”
没多久，一个穿着铠甲的中年男子走进暖阁，正是镇北侯萧劲。萧劲对着皇后和几位皇子行礼后，捧着一份奏折，沉声道：“启禀太子殿下，七皇子殿下，边关传来急报，北狄近日在边境异动，恐有战事，请殿下定夺。”
暖阁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刚才的热闹消失得无影无踪。太子柏霖安接过奏折，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北狄竟敢如此放肆，看来是时候给他们点教训了。”
柏霖夕也接过奏折，仔细看了看，淡淡开口：“北狄近年来势力渐长，此次异动恐非偶然，需派得力之人前往边关镇守，以防不测。”
皇后看着两人，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今日先到这里，你们随本宫去御书房议事，其他人继续宴饮吧。”
说着，皇后和几位皇子便起身离开了暖阁。众人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都带着几分担忧。孙承宗叹了口气：“北狄素来狡猾，若是真的开战，不知又要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李氏也皱着眉：“希望朝廷能早日平定战乱，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
孙明悠看着窗外，灯笼的光映在她脸上，心里也有些沉重。她没想到一场赏灯宴，竟会因为边关急报而变得如此凝重。她不知道这场边关的异动，会给京城带来怎样的变化，更不知道，这变化会不会影响到她和孙家。
沈清沅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太多了，有太子殿下和七皇子殿下在，定会处理好的。咱们出去看看灯吧，难得来宫里一趟，别扫了兴致。”
孙明悠点了点头，跟着沈清沅走出暖阁。夜色渐深，御花园里的灯笼依旧明亮，可她却觉得，这光亮背后，似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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