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霖夕晕倒在大理寺雪地的消息,终究还是传到了囚室。是狱卒换班时闲聊说起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七皇子也真是痴情,为了个罪臣之女,冻晕在雪地里不说,还吐了血,听说现在昏迷不醒,宫里的太医都快把七皇子府的门槛踏破了。”
孙明悠正蜷缩在稻草堆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青铜印章,闻言手指猛地一颤,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死死咬着唇,逼回眼眶里的湿意,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苍白的脸庞、干裂的嘴唇,还有他嘴角溢出的那抹刺目的红。
李氏坐在一旁,早已哭得没了力气,闻言也只是叹了口气:“造孽啊……七皇子是个好孩子,只是咱们家命苦,连累了他。”
孙明悠没有说话,只是将青铜印章攥得更紧,指节泛白。她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柏霖夕自找的,是他自己要蹚这趟浑水,与她无关。可越是这样想,心里的痛楚就越是浓烈,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着她的心。
接下来的一日,大理寺异常安静,没有任何人来看她,也没有任何关于案子的消息。孙明悠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她知道,三皇子定是趁柏霖夕昏迷,在皇上面前说了不少坏话,或许再过不久,她和父亲就要被定罪了。
夜幕降临时,囚室的铁门忽然被悄悄打开。孙明悠警惕地抬起头,看到林风穿着一身夜行衣,快步走了进来,神色凝重:“孙小姐,快跟我走!”
“你怎么来了?”孙明悠愣了愣,“柏霖夕怎么样了?”
“殿下还在昏迷,但他昏迷前安排好了一切,让我来救你出去。”林风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三皇子明日就要请旨定罪,殿下说,不能让你和孙大人白白送死。我已经把孙大人救出去了,在城外的破庙里等着,你快跟我走!”
孙明悠心里一震,没想到柏霖夕昏迷前还惦记着救她和父亲。她看着林风焦急的神色,又看了看一旁满脸错愕的李氏,咬了咬牙:“我跟你走,但我母亲也要一起。”
“孙夫人自然会安全送出,”林风点头,“外面有殿下安排的人接应,只是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否则被三皇子的人发现,就麻烦了。”
林风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套夜行衣,递给她们:“快换上,跟着我走。”
孙明悠和李氏不敢耽搁,连忙换上夜行衣。林风带着她们,借着夜色的掩护,避开巡逻的狱卒,一路往大理寺后门走去。后门的守卫早已被林风解决,门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夫见她们来,连忙掀开车帘。
刚要上车,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三皇子柏景渊的厉声呵斥:“孙明悠,你想跑?给本皇子站住!”
孙明悠回头一看,只见柏景渊带着十几个侍卫,举着火把,快步追了上来。火光映照着他狰狞的脸庞,格外可怖。“林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放朝廷重犯!”
林风将孙明悠和李氏护在身后,拔出腰间的短刀:“孙小姐,你们快上车,我来挡住他们!”
“不行,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们!”孙明悠摇头,从袖中掏出那枚青铜印章,“这是三皇子通敌的证据,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我要去宫里,把真相告诉皇上!”
“现在去宫里,无异于自投罗网!”林风急道,“三皇子现在势大,皇上未必会信你!”
“不管信不信,我都要去试试!”孙明悠眼神坚定,“这是我和父亲唯一的机会,也是柏霖夕用命换来的机会,我不能放弃!”
她说着,推开林风,朝着皇宫的方向跑去。柏景渊见状,冷笑一声:“不知死活!给本皇子追,别让她跑了!”
侍卫们立刻追了上去,林风想要阻拦,却被几个侍卫缠住,一时难以脱身。孙明悠拼命地跑着,身上的夜行衣被寒风灌满,冻得她瑟瑟发抖,可她却不敢停下脚步。她知道,她不能输,不能让父亲白白受苦,不能让柏霖夕的付出白费。
皇宫的方向灯火通明,可通往皇宫的路却格外漫长。就在侍卫们快要追上她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一阵熟悉的号角声。孙明悠回头一看,只见一队御林军骑着马,朝着这边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御林军统领!
“住手!”御林军统领高声喝道,“奉皇后娘娘懿旨,捉拿擅闯禁地、私放重犯的逆贼!”
柏景渊的侍卫们顿时愣住了,柏景渊也皱起了眉:“御林军统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阻拦本皇子办事!”
“三皇子殿下,臣只是奉旨行事。”御林军统领翻身下马,走到孙明悠面前,躬身行礼,“孙小姐,皇后娘娘有请。”
孙明悠愣了愣,没想到皇后会在这个时候出手相助。她回头看了一眼被御林军包围的柏景渊和他的侍卫,又看了一眼远处还在与侍卫缠斗的林风,点了点头:“有劳统领。”
跟着御林军统领往皇宫走去时,孙明悠才知道,原来是柏霖夕昏迷前,让人将三皇子私通北狄的部分证据送到了皇后手里。皇后本就对三皇子的野心有所察觉,又感念孙明悠为太后绣寿屏的心意,便决定出手相助,借着御林军的力量,将她接到宫里。
坤宁宫暖阁里,皇后穿着明黄色凤袍,坐在软榻上,神色凝重。见孙明悠来,她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你手里的青铜印章,就是能证明三皇子通敌的证据?”
孙明悠点了点头,将青铜印章递过去:“这是父亲偶然得到的,上面的纹路是三皇子与北狄通商时用的私印,还有这张纸,是父亲记录的三皇子中饱私囊的账目。”
皇后接过青铜印章和纸张,仔细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三皇子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暗中与北狄通商,还敢陷害忠良!你放心,哀家定会将此事禀报皇上,还你和孙家清白。”
就在这时,太监匆匆进来回话:“娘娘,皇上驾到,七皇子殿下也来了!”
孙明悠心里一惊,抬头看向门口。只见皇上穿着明黄色龙袍,走在前面,神色威严。而他身后,柏霖夕被两个侍卫搀扶着,脸色依旧苍白,脚步虚浮,显然是刚从昏迷中醒来,强行支撑着来的。
他的目光一进来,就落在了孙明悠身上,眼底满是急切与担忧。四目相对的瞬间,孙明悠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所有的伪装和坚强,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她看着他苍白的脸庞,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柏霖夕想要走上前,却因为身体虚弱,踉跄了一下。皇上回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你刚醒,就别乱动了。”他转向孙明悠,语气缓和了几分,“孙小姐,皇后已经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朕了,你把证据呈上来吧。”
孙明悠连忙擦干眼泪,将青铜印章和账目纸递给皇上。皇上看过后,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柏景渊这个逆子,竟敢如此胆大包天!通敌叛国,陷害忠良,朕定要好好收拾他!”
就在这时,太监再次进来回话:“皇上,三皇子殿下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皇上冷笑一声:“来得正好!让他进来,朕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柏景渊走进暖阁,看到孙明悠和柏霖夕都在,脸色瞬间变了变,随即又恢复镇定,躬身行礼:“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孙明悠私逃囚室,意图谋反,儿臣已经将她的同党拿下,请父皇降旨,将孙明悠凌迟处死!”
“谋反?”皇上冷笑一声,将青铜印章和账目纸扔在他面前,“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你暗中与北狄通商,中饱私囊,还陷害孙家通敌叛国,你说,该当何罪?”
柏景渊看着地上的青铜印章和账目纸,脸色瞬间惨白,身体踉跄了一下,瘫坐在地上:“父皇,这不是真的,是孙明悠陷害儿臣,是她伪造的证据!”
“是不是伪造的,一查便知!”皇上厉声喝道,“来人,将三皇子柏景渊拿下,打入天牢,彻查他的所有罪行!”
侍卫们立刻上前,将柏景渊押了下去。柏景渊挣扎着,嘴里不停地喊着“冤枉”,可却没人理会他。
暖阁里终于恢复了安静。皇上看着孙明悠,语气缓和了几分:“孙小姐,委屈你了。孙家是忠良,朕会下旨恢复孙家的名誉,还你们清白。”他又看向柏霖夕,“你也回去好好休养,这次多亏了你,否则孙家就真的被冤死了。”
孙明悠和柏霖夕连忙躬身谢恩。起身时,两人的目光再次相遇,柏霖夕的眼底满是温柔与疼惜,孙明悠的脸颊微微泛红,连忙低下头,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知道,这场绝境,终究是他给了她一线生机。而她心里那道冰封的墙,似乎也在这一刻,悄悄裂开了一道缝隙。只是,经历了这么多,她和他之间,还能回到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