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处

沈知微的眼泪浸透了苏玫的肩膀。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苏玫的手一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说那个梦，说陆骁，说那些流言蜚语，说自己在深夜里刷题到手指发抖也不敢停下，因为一闭眼就会看见苏玫和别人在一起的画面。

"……我怕你发现，我其实很糟糕。"沈知微的声音闷在苏玫的衣领里，"敏感、善妒、只会给你添麻烦。"

苏玫的指尖穿过她的发丝，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谁说的？"

"事实就是这样。"

"放屁。"苏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明明比谁都勇敢。"

沈知微抬起头，眼眶通红："我哪里勇敢了？"

"你敢喜欢我。"苏玫的拇指擦过她的眼角，"这还不够勇敢吗？"

沈知微怔住了。

苏玫低头看她，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沈知微，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沈知微摇头。

"因为你从来不会假装。"苏玫的指尖点了点她的胸口，"喜欢就是喜欢，吃醋就是吃醋，连难过都要强撑着不让人看出来——笨死了。"

沈知微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苏玫叹了口气，将她重新按回怀里："哭吧，把委屈都哭出来。"

这一次，沈知微没有再压抑自己。

沈知微是被阳光晒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蜷缩在理发店的沙发上，身上盖着苏玫的外套。苏玫就睡在她旁边，红发散在肩头，呼吸均匀而绵长。

沈知微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她的手臂还环在苏玫的腰上，一整晚都没松开。

苏玫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皱了皱眉，下意识往她怀里蹭了蹭。沈知微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轻轻撩开她额前的碎发。

——原来苏玫睡着时是这样的。

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垂着，嘴唇微微张开，那颗标志性的泪痣在晨光中格外明显。沈知微鬼使神差地凑近，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苏玫猛地睁开眼睛。

"……你干什么？"她的声音还带着睡意，却已经染上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沈知微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早安吻。"

"谁教你的？"

"自学成才。"

苏玫眯起眼睛，伸手捏住她的脸颊："沈知微，你胆子大了啊？"

沈知微仗着自己受伤，不但不躲，反而得寸进尺地搂紧她的腰："疼。"

"……少来。"苏玫嘴上这么说，手上的力道却松了，"伤的是胳膊，别装。"

沈知微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闷声道："真的疼。"

苏玫无奈，只能任由她抱着。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两人的剪影，像一幅安静的画。

"苏玫。"沈知微突然开口。

"嗯？"

"我会变得更好的。"

苏玫愣了一下，低头看她："什么？"

沈知微抬起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会考上最好的大学，会赚很多钱，会……给你一个家。"

苏玫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所以，"沈知微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别丢下我，好不好？"

苏玫没有回答。

她只是低头，吻住了沈知微的唇。

从那天起，沈知微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依然每天来理发店，但不再是发呆或画画，而是带着厚厚的习题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苏玫偶尔瞥过去，总能看见她咬着笔帽皱眉思考的样子，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休息会儿。"苏玫递给她一杯柠檬水，"眼睛都要瞎了。"

沈知微头也不抬："做完这题。"

苏玫直接抽走她的笔："现在。"

沈知微这才抬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凶死了。"

"谁让你不听话。"苏玫捏了捏她的耳垂，"过来，给你按按肩膀。"

沈知微乖乖挪过去，任由苏玫的手指按上她紧绷的肩颈。苏玫的手法很专业，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从肩膀到后颈，一点点揉开那些僵硬的肌肉。

"嗯……"沈知微不自觉地哼了一声。

苏玫的指尖顿了一下："别出声。"

"为什么？"

"……容易让人误会。"

沈知微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耳根瞬间红了："你、你想什么呢！"

苏玫低笑，凑到她耳边："你说呢？"

沈知微猛地站起来，差点撞翻茶几："我、我去做题了！"

苏玫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寒假，沈知微几乎住在了理发店。

苏玫在里间给她支了张小桌子，方便她学习。有时候沈知微刷题到深夜，苏玫就陪在旁边，一边看美发杂志一边时不时给她递杯热牛奶。

"苏玫。"某天深夜，沈知微突然抬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苏玫翻杂志的手顿了一下："谁对你好了？"

"你。"

"自作多情。"苏玫头也不抬，"我只是怕你考不上大学，以后没人养我。"

沈知微笑了："那我一定要考上。"

"废话。"

沈知微放下笔，走到苏玫身边坐下，轻轻靠在她肩上："谢谢你。"

苏玫没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窗外，雪花无声地落下，覆盖了整个城市。但在这个小小的理发店里，温暖得像另一个世界。

高考那天，苏玫破天荒地关了店。

她站在校门口等沈知微，红发在阳光下像燃烧的火焰。沈知微走出考场时，一眼就看到了她。

"怎么样？"苏玫问。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能上北大。"

苏玫挑眉："这么自信？"

"嗯。"沈知微握住她的手，"因为有你等我。"

苏玫笑了，捏了捏她的指尖："回家吧。"

"回家？"

"嗯。"苏玫轻声说，"我们的家。"

沈知微的眼眶微微发热。

她知道，从今往后，无论去哪里，只要有苏玫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