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月亮

高考成绩公布前的最后几天，沈知微的神经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她坐在理发店的角落里，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眼睛盯着手机上的日期——距离成绩公布还有三天。苏玫从镜子里瞥了她一眼，手中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一缕发丝。

"你再这么敲下去，"苏玫头也不回地说，"我的桌子要被你敲出个洞了。"

沈知微猛地回神，手指僵在半空："……抱歉。"

苏玫放下剪刀，转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捏了捏她的后颈："紧张？"

沈知微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怕考不好？"

"……嗯。"

苏玫轻笑一声，拇指在她紧绷的肌肉上轻轻揉按："沈知微，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厉害？"

沈知微抬头看她。

"你是我见过最倔、最不服输的人，"苏玫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就算这次没考好，天也不会塌。"

沈知微张了张嘴，想说"可我怕让你失望"，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低头抓住苏玫的手腕，将脸埋进她的掌心。

苏玫任由她靠着，指尖轻轻梳理她的发丝。

第二天清晨，沈知微很早就醒了。

窗外的天色还灰蒙蒙的，远处传来几声鸟鸣。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没有惊动睡在旁边的苏玫。

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母亲的忌日。

十岁那年，母亲从楼梯上摔下来，在医院躺了三个月，最终选择在一个安静的清晨吞下整瓶安眠药。沈知微至今记得那天——她端着早餐推开病房门，看见母亲苍白的脸和床头空了的药瓶。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过生日。

沈知微穿好衣服，轻轻带上房门。街上的花店刚刚开门，她挑了一束白色的马蹄莲——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

墓园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沈知微蹲在母亲的墓碑前，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妈，"她低声说，"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石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知微把花放在墓前，指尖轻轻描摹着墓碑上的名字。

"我遇到了一个人，"她继续说，声音有些哽咽，"她很好……比我好得多。"

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像是母亲的回应。

沈知微在墓前坐了很久，直到阳光变得刺眼。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墓碑，转身离开。

苏玫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伸手摸了摸床单——凉的，沈知微已经离开很久了。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字条：「去散散心，中午回来。」

苏玫盯着字条看了几秒，眉头微皱。她拿起手机，翻到日历——6月24日，被红笔圈了出来。

这是她之前偷偷记下的日期，沈知微的生日。

苏玫放下手机，若有所思。沈知微从未提过自己的生日，但她隐约记得有一次沈知微说漏嘴，提到母亲是在夏天去世的。

"……原来如此。"

她迅速起床，抓起钥匙出了门。

沈知微在河边坐了一上午。

河水缓缓流淌，偶尔泛起细小的波纹。她盯着水面，思绪纷乱——如果考不上好大学怎么办？如果辜负了苏玫的期待怎么办？如果……她根本配不上苏玫怎么办？

手机震动起来，是苏玫的消息：「在哪？」

沈知微回复：「河边，马上回去。」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阳光照在河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她眯起眼睛，突然觉得未来就像这水面一样，看似平静，却深不可测。

沈知微推开理发店的门时，风铃没有响——被人用绳子系住了。

店里一片漆黑，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喊道："苏玫？"

没有回应。

沈知微摸索着去开灯，手指刚碰到开关，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

"生日快乐。"苏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

沈知微浑身一僵："你……你怎么知道？"

苏玫轻笑，松开她，走到前面打开了灯。

理发店被彻底改造了——天花板上挂满了星星灯，角落里摆着一个小蛋糕，沙发上堆着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

沈知微站在原地，喉咙发紧："我……不过生日的。"

"我知道，"苏玫走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但你妈妈一定希望你能快乐。"

沈知微的眼眶瞬间红了。

苏玫拉着她走到蛋糕前，蛋糕不大，但很精致，上面用巧克力写着"我的小月亮"。

"许个愿吧。"苏玫点燃蜡烛。

烛光在沈知微的眼中跳动，她看着苏玫被暖光映照的侧脸，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融化了。

她闭上眼睛，许了一个从未敢想的愿望。

然后吹灭蜡烛。

晚上，苏玫带着沈知微去了天台。

这里被布置得更加浪漫——野餐垫上摆满了零食和饮料，天文望远镜支在一旁，角落里还放着一台老式投影仪。

"这是……"沈知微惊讶地看着这一切。

"生日派对，就我们两个人。"苏玫递给她一杯果汁，"坐下吧。"

她们并肩坐在垫子上，投影仪播放着《罗马假日》——沈知微最喜欢的电影。赫本骑着摩托车穿过罗马的街道，笑容明媚如阳光。

"苏玫，"沈知微突然开口，"如果……我没考上好大学怎么办？"

苏玫转头看她："那就去差一点的。"

"如果连差一点的都考不上呢？"

"那就工作，"苏玫耸耸肩，"我养你。"

沈知微鼻子一酸："……认真的？"

"沈知微，"苏玫放下杯子，认真地看着她，"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能考上什么大学，或者将来能赚多少钱。"

她伸手抚上沈知微的脸颊："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倔强、固执、爱逞强，但又比谁都温柔。"

沈知微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苏玫轻轻擦去她的泪水："所以，别再怀疑自己了，好吗？"

沈知微点点头，扑进苏玫怀里。苏玫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夜空中繁星闪烁，像无数双见证的眼睛。

"苏玫，"沈知微闷声说，"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爱我。"

苏玫收紧手臂，在她耳边轻声说："生日快乐，我的小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