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站

八月底的风开始带着凉意，沈知微蹲在地下室门口整理行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带。她的东西很少——几件衣服、几本书、一个装着洗漱用品的布袋，还有那幅卷起来的玫瑰画。收拾了半小时，行李箱还是空荡荡的，像她此刻发闷的胸口。

"就带这些？"苏玫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一把剪刀。晨光从她身后照进来，红发边缘镀上一层金边，发梢还滴着水，应该是刚洗完头。

沈知微抬头，视线黏在苏玫潮湿的发尾上："嗯，学校什么都有。"

苏玫嗤笑一声，走过来蹲下，开始往行李箱里塞东西——一包创可贴、几片暖宝宝、沈知微最爱用的那款薄荷牙膏，还有一小瓶玫瑰精油。

"北京冬天干得要命。"她头也不抬地说，手指灵活地整理着衣物缝隙，"这个涂嘴唇，别到时候裂得亲都亲不了。"

沈知微鼻子一酸，突然抓住苏玫的手腕："给我个发圈。"

"干嘛？"

"当护身符。"沈知微用拇指蹭了蹭她腕骨上的淡疤，"想你了就闻闻。"

苏玫耳根泛红，抽回手："恶心。"但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黑色发圈，上面缠着几根红发，"就这一个，丢了别来找我。"

沈知微如获至宝，立刻套在手腕上。发圈还带着苏玫的体温，那几根红发在阳光下像缠绕的丝线。她突然凑近，鼻尖蹭过苏玫的耳垂："有你的味道。"

"滚。"苏玫推开她的脸，却掩不住嘴角的弧度，"收拾你的行李。"

沈知微赖着不动，反而把下巴搁在苏玫肩上："帮我选件衣服吧...开学第一天穿。"

苏玫挑眉："现在知道臭美了？"但还是起身去翻衣柜，红发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水珠滴落在肩头，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沈知微盯着她的背影，胸口泛起一阵细密的疼痛。四天后她就要踏上北去的列车，而苏玫会留在这座城市，继续在沙龙和夜店之间奔波。这个认知让她喉咙发紧，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这件。"苏玫扔过来一件黑色衬衫，领口有她亲手缝的暗红色刺绣，是一片小小的玫瑰花瓣，"配你那条工装裤。"

沈知微把衬衫贴在脸上，深深吸气——苏玫肯定偷偷喷了她的玫瑰香水，布料上残留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她抬头，发现苏玫正看着自己，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

"过来。"沈知微张开手臂。

苏玫站着没动："少肉麻。"

"就抱一下。"

"不。"

"那亲一下？"

"想得美。"

沈知微突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将苏玫压倒在床垫上。苏玫惊呼一声，湿发在枕头上铺开，像一滩晕染的水彩。沈知微俯身，鼻尖蹭过她的锁骨，那里新纹的玫瑰已经结痂，暗红色的花瓣覆盖了原本的伤疤。

"别闹..."苏玫的声音有些哑，"头发还是湿的..."

沈知微充耳不闻，唇瓣轻轻擦过那朵玫瑰："我会每天视频。"

"话费贵死了。"

"那我写信。"

"土不土啊..."

沈知微抬头，发现苏玫的眼眶微微发红。她心头一颤，低头吻住那双总是说出刻薄话的唇。这个吻比往常都要温柔，像是要把四年的思念都预支干净。

当她们分开时，苏玫的睫毛湿漉漉的，不知是水还是泪。沈知微轻轻拨开黏在她脸颊上的红发："等我毕业，我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苏玫别过脸："谁要等你四年..."

沈知微笑着吻她的耳垂："你啊。"

接下来的几天，沈知微变得异常黏人。苏玫化妆时，她就从背后抱着她的腰；苏玫做饭时，她把下巴搁在对方肩上；就连苏玫上厕所，她也要守在门外说话。

"沈知微！"第三天晚上，苏玫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推开浴室门，"你他妈能不能——"

话音戛然而止。沈知微站在花洒下，水珠顺着她利落的短发滑落，流过锁骨，汇入胸口的沟壑。蒸汽模糊了她的轮廓，却让那双眼睛更加明亮，像是暗夜里的星辰。

"一起洗？"沈知微歪头，水珠从发梢甩落。

苏玫的喉咙动了动，突然大步走进淋浴间，拽过沈知微的脖子就是一个深吻。热水浇在两人身上，苏玫的睡衣瞬间湿透，布料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闭眼。"她命令道，手指挤进沈知微的指缝，将她的手按在瓷砖上。

沈知微乖乖照做，感受着苏玫的唇沿着她的下颌线游走，最后停在喉结处轻轻一咬。她倒吸一口气，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这是惩罚。"苏玫在她耳边低语，"让你这几天...这么烦人..."

沈知微睁开眼，透过水雾看到苏玫泛红的耳尖和颤抖的睫毛。她突然明白，苏玫的不舍一点都不比她少，只是用另一种方式表达。

那晚她们做了很多事——在淋浴间，在梳妆台前，最后回到床垫上。苏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主动，像是要把未来四年的份都提前透支。当沈知微的手指探入她最私密的地方时，她咬住沈知微的肩膀，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

"留个记号。"她喘息着说，"省得你...在大学里...乱来..."

沈知微吻去她眼角的泪水："有你这个印记，谁还敢靠近我？"

黎明时分，沈知微醒来，发现苏玫正盯着她看，眼神清醒得不像话。

"没睡？"她轻声问，手指抚过苏玫眼下的青黑。

苏玫摇头，突然凑近吻了吻她手腕上的发圈："别弄丢了。"

沈知微心头一热，将她搂得更紧："不会。"

离别的日子终究还是到了。站台上人潮涌动，沈知微拖着行李箱，苏玫走在她身边，两人手指偶尔相碰，又迅速分开。广播里播放着列车信息，催促着离人上路。

"就送到这吧。"沈知微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苏玫。

苏玫双手插兜，红发在晨风中轻轻飘动。她今天化了全妆，眼线勾勒出妩媚的弧度，唇色是沈知微最爱的樱桃红。

"到了发消息。"她语气平淡，像是在交代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别省那点话费。"

沈知微点点头，突然发现苏玫脖子上戴着自己送的那条月亮项链——银色的弯月躺在锁骨之间，衬着那朵新纹的玫瑰，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你戴了。"她忍不住伸手触碰。

苏玫拍开她的手："少自作多情，只是搭配衣服。"

沈知微笑了，视线贪婪地描摹着苏玫的轮廓——从倔强的眉毛到微微上扬的嘴角，再到下巴上那颗几乎看不见的小痣。她要记住这一切，在北方寒冷的夜里慢慢回味。

"上车吧。"苏玫推了推她，"要开了。"

沈知微不动，反而抓住苏玫的手："再说一遍你爱我。"

"神经病。"

"说嘛。"

"不说。"

"苏玫..."

"爱爱爱！"苏玫不耐烦地摆手，"赶紧滚。"

沈知微咧嘴一笑，突然拽过苏玫的衣领，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住她的唇。这个吻短暂却炽热，带着薄荷牙膏和玫瑰唇膏的味道。当她们分开时，苏玫的耳尖红得滴血，周围响起几声口哨和轻笑。

"四年很快的。"沈知微后退着走向列车，"等我回来。"

苏玫站在原地没动，红发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当列车缓缓启动时，沈知微透过窗户看到她举起手，轻轻碰了碰锁骨上的玫瑰——那是她们之间的秘密手势，代表"我想你"。

城市在窗外飞速后退，沈知微摸着手腕上的发圈，那几根红发依然缠绕其中，像是一缕无法割舍的牵挂。她想起昨晚苏玫在她耳边说的话，当时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沈知微，你要是敢变心，我就用剪刀阉了你。"

"我又没那玩意儿。"

"滚蛋。"

这不是情话，但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沈知微心安。因为这就是苏玫，她的苏玫，用最锋利的方式说着最柔软的爱意。

列车驶入隧道，黑暗笼罩了一切。沈知微闭上眼睛，在心底默数着重逢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