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风很大。
沈知微坐在锈迹斑斑的铁栏杆旁，双腿悬空，脚下是城市璀璨的灯火。夜风卷起她的衣摆，冷意渗进皮肤，却比不上胸腔里那股钝痛。手机屏幕还亮着，陆骁发来的照片刺眼地定格在那里——苏玫的红发垂落，唇角微扬，被他搂在怀里，像一幅甜蜜的假象。
她关掉屏幕，指尖发颤。
为什么？
这个问题在脑海里盘旋，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残存的理智。苏玫的眼神那么冷，冷得像从未爱过她一样。
沈知微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可心脏仍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她想起最后一次视频通话，苏玫穿着那件黑色真丝睡衣，锁骨处的玫瑰纹身若隐若现，指尖轻轻点着屏幕，笑着说：“等你回来。”
而现在，她回来了，等来的却是苏玫牵着陆骁的手，对她说——“我们结束了。”
夜风呼啸，沈知微仰起头，眼眶酸涩得发疼，却没有眼泪。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和苏玫来这个天台时，夕阳正好，苏玫叼着烟，红发被染成金红色，侧脸在余晖里美得惊心动魄。她那时偷偷用余光看她，心跳快得不像话。
而现在，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和满城的灯火。
理发店的灯还亮着。
苏玫站在镜台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质剪刀的刃口，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陆骁已经走了，走前还得意地捏了捏她的下巴，说明天再来。
她闭了闭眼，胸口闷得发疼。
镜子里映出她的脸，妆容精致，红发依旧张扬，可眼神却像是蒙了一层灰，黯淡得不像她自己。
沈知微冲进来时的表情，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像是被人硬生生掐灭了最后一点希望。
苏玫猛地攥紧剪刀，指节泛白。
她知道自己演得很好，好到连沈知微都信了。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当沈知微转身离开时，她差点就冲上去抓住她的手，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告诉她自己有多想她。
但她不能。
陆骁的威胁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她不敢赌。
沈知微在天台坐了一整夜。
黎明时分，她拖着僵硬的身体回到酒店，洗了个热水澡，可身体仍旧冷得像冰。她机械地擦干头发，拿起手机，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通苏玫的电话。
她点开相册，翻到最底部的加密文件夹——里面全是苏玫的照片。
苏玫在理发店给客人剪发时专注的侧脸，苏玫靠在沙发上抽烟时慵懒的神情，苏玫睡着时红发铺满枕头的模样……
最后一张，是她们在公寓阳台上拍的合照，苏玫穿着那件oversize的白衬衫，赤脚踩在地板上，回头冲她笑，阳光在她发梢跳跃，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沈知微的指尖轻轻触碰屏幕，喉咙发紧。
她关掉手机，仰面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应该回北京了，期末考试还没结束，徐教授的项目也等着她。可一想到要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苏玫，她就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中午，沈知微还是去了“玫鬼理发”。
她站在马路对面，看着陆骁推门而入，手里拎着一袋午餐。透过玻璃门，她能看到苏玫接过袋子，甚至对他笑了一下。
那一瞬间，沈知微的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
她转身就走，却在拐角处撞上一个人——
“沈知微？”
熟悉的声音让她猛地抬头。
是陈默，苏玫的老顾客，也是她们共同的朋友。陈默盯着她苍白的脸色，皱眉：“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回北京考试了吗？”
沈知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理发店的方向，突然明白了什么，压低声音道：“你看到苏玫和陆骁了？”
沈知微的指尖颤了一下，没说话。
陈默叹了口气，拉着她走进旁边的咖啡馆。
“我不知道苏玫在搞什么。”陈默递给她一杯热美式，语气复杂，“但她最近很奇怪。”
沈知微捧着杯子，热度透过陶瓷传到掌心，可她还是觉得冷。
“她……真的和陆骁在一起了？”她轻声问，嗓音哑得不像自己。
陈默摇头：“我不信。”
沈知微苦笑：“可我看到她亲他了。”
陈默皱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知道陆骁家里是做什么的吗？”
沈知微一愣。
“他爸是教育局的。”陈默压低声音，“苏玫前几天问我，有没有认识的人能查学籍档案。”
沈知微的呼吸一滞。
“你觉得……”陈默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苏玫是那种会为了钱或者权跟人在一起的人吗？”
沈知微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傍晚，沈知微再次站在理发店门口。
这次，她没有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苏玫抬头，看到她的瞬间，瞳孔微微收缩。
陆骁不在。
店里只有苏玫一个人，她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红发松散地扎着，露出后颈那颗小小的痣。
沈知微关上门，反手锁上。
“你来干什么？”苏玫的语气很淡，甚至没有抬头看她。
沈知微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为什么？”
苏玫吐出一口烟，烟雾缭绕间，她的表情模糊不清：“我说过了，我们结束了。”
“我不信。”沈知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苏玫终于抬眼看她，眼神冷淡：“随你。”
沈知微蹲下身，平视着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那里还戴着那条月亮手链，磨损的搭扣上缠着透明胶带，像某种固执的坚持。
“苏玫。”沈知微轻声说，“我知道你在干什么。”
苏玫的指尖颤了一下，烟灰抖落在地。
“陆骁威胁你了，是不是？”沈知微盯着她的眼睛，“他用我的学业威胁你？”
苏玫的呼吸明显一滞，随即冷笑一声：“想象力挺丰富。”
“陈默告诉我了。”沈知微握紧她的手腕，“他爸是教育局的，对吗？”
苏玫猛地抽回手，站起身走到镜台前，背对着她：“滚回去考试，别在这儿发疯。”
沈知微跟上去，从背后抱住她。
苏玫的身体瞬间僵硬。
“我不走。”沈知微把脸埋在她的肩窝，声音闷闷的，“除非你告诉我真相。”
苏玫的指尖掐进掌心，胸口剧烈起伏。
良久，她终于开口，嗓音沙哑：“……他拍了你的照片。”
沈知微一愣：“什么照片？”
“你睡着时的照片。”苏玫的声音很低，“还有……一些合成的裸照。”
沈知微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说，如果我不配合他演戏，这些照片就会出现在北大的校园网上。”苏玫的指尖微微发抖，“你的奖学金，你的保研资格……全都会完蛋。”
沈知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终于明白苏玫为什么要演这场戏了。
“所以你就假装和他在一起？”沈知微的声音发颤，“就为了……保护我？”
苏玫没说话，只是轻轻挣开她的怀抱，转身面对她。
她的眼眶泛红，却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
“沈知微。”她轻声说，“我不可能让他毁了你。”
沈知微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她伸手抚上苏玫的脸颊，指尖擦过她湿润的眼角：“那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让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苏玫别过脸，嗓音哽咽：“……这是最好的办法。”
“不。”沈知微摇头，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最好的办法是我们一起解决。”
苏玫的睫毛颤了颤，眼泪终于滑落。
沈知微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水，轻声说：“这次换我保护你。”
夜深了。
理发店的灯还亮着，沈知微和苏玫坐在沙发上，面前摊着笔记本电脑。
“陆骁明天还会来。”苏玫咬着指甲，眉头紧锁，“他最近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沈知微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别担心，我有办法。”
她点开邮箱，调出一份文件——那是她之前收集的林砚秋和陆骁的聊天记录，里面清楚地记录了陆骁如何指使林砚秋接近她，如何伪造照片，甚至……如何威胁苏玫。
“这些够他喝一壶了。”沈知微冷笑。
苏玫盯着屏幕，突然笑了：“学霸就是不一样。”
沈知微侧头看她，苏玫的红发在灯光下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眼角的泪痕还没干，可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锋利。
她忍不住凑近，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
苏玫挑眉：“趁火打劫？”
沈知微耳根发烫，却没退缩：“不行吗？”
苏玫低笑一声，伸手拽住她的衣领，将她拉近：“行，怎么不行。”
她们的唇瓣相贴，呼吸交融，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的分离全都补回来。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而在这个小小的理发店里，两颗伤痕累累的心终于再次靠近。
第二天，陆骁如约而至。
他推开门，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可迎接他的不是苏玫的笑脸，而是一室寂静。
理发店里空无一人，镜台上放着一封信。
他皱眉，走过去拿起信封，里面掉出一沓照片——全是他和林砚秋密谋的聊天截图，以及他威胁苏玫的录音文件。
最后一张纸上，只有一行字：
“再靠近她一次，这些就会出现在你父亲的办公桌上。”
陆骁的脸色瞬间惨白。
傍晚的天台，夕阳正好。
沈知微和苏玫并肩坐着，望着远处渐渐沉落的太阳。
“你什么时候回北京？”苏玫问，指尖轻轻勾住她的。
沈知微侧头看着她，夕阳的余晖为苏玫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美得让她心跳加速。
“明天。”她轻声说，“但这次，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苏玫笑了，红发在风中飞扬，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我等你。”她说。
沈知微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
落日之前，她们终于找回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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