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之前

陆骁最近来得越来越频繁。

沈知微离开后的第三天，他就带着一束玫瑰出现在“玫鬼理发”门口，花瓣鲜红如血，包装纸上还印着烫金的法文。苏玫站在镜台前，指尖夹着烟，透过镜面看着他推门而入，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今天不营业。”她头也不抬地说，剪刀在指间转了一圈。

陆骁咧嘴一笑，金链子在领口晃荡，随手将花束搁在沙发上，像是笃定她不会扔出去。他走近，手臂撑在镜台上，俯身靠近她耳侧：“不营业，那我算什么？”

苏玫没躲，甚至没抬眼，只是轻轻吐出一口烟，烟雾缭绕间，她看到镜子里自己冷漠的侧脸，和陆骁眼中毫不掩饰的欲望。

“算个屁。”她嗤笑一声，却也没推开他。

陆骁不恼，反而伸手撩起她一缕红发，指腹摩挲着发尾：“沈知微回北京了？”

苏玫的指尖微微一顿，烟灰抖落在台面上：“关你什么事。”

“心疼你呗。”他低笑，嗓音带着刻意的温柔，“她连考试都不管了跑回来找你，结果没两天又走了，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苏玫终于抬眸，透过烟雾看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怎么，你想替她陪我？”

陆骁的呼吸明显一滞，随即笑容更深：“我比她更合适。”

苏玫没接话，只是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火星挣扎了一瞬，彻底熄灭。

沈知微的手机屏幕亮起，是苏玫发来的消息：【陆骁今天又来了】。

她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指尖悬在键盘上方，最终只回了一个“嗯”。

她知道自己不该怀疑苏玫，可胸腔里那股酸涩感怎么也压不下去。她翻出相册，点开那张苏玫亲吻陆骁脸颊的照片——照片里的苏玫红发垂落，唇角微扬，陆骁侧着脸，表情得意又挑衅。

沈知微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关掉屏幕。

她告诉自己，苏玫是在收集证据，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可理智和情感像是被撕裂成两半，一半冷静地分析着苏玫的用意，另一半却在无声地尖叫——为什么非得是他？为什么非得用这种方式？

林小雨推门进来时，沈知微正盯着电脑屏幕发呆，文档里的数学公式密密麻麻，她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徐教授找你。”林小雨皱眉，“你这两天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

沈知微勉强扯出一个笑：“没事，可能没睡好。”

林小雨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最终没多问。

陆骁越来越放肆。

他几乎每天都会来理发店，有时带花，有时带酒，甚至有一次直接拎着一袋食材，说要给苏玫做饭。苏玫没拒绝，也没接受，只是冷眼看着他自说自话地霸占她的空间，像是某种无声的默许。

直到那天晚上，他喝多了，手臂搭在她肩上，呼吸间全是酒精的灼热。

“苏玫。”他嗓音低哑，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

苏玫没动，只是抬眸看他，眼底一片冷意：“哦？说说看。”

陆骁低笑，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腰：“你。”

苏玫也笑了，红唇勾起，眼神却锋利如刀：“就凭你？”

陆骁的耐心终于耗尽，猛地将她抵在镜台上，力道大得让玻璃震了震。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声音压得极低：“沈知微能给你的，我都能给，她给不了的，我也能给。”

苏玫没挣扎，只是平静地问：“比如？”

“钱，人脉，安稳的生活。”他嗤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守着个破理发店，等一个连期末考试都不敢耽误的女学生。”

“而且找个好男人嫁了才是王道，同性恋有什么好的？恶心......”他又补充。

苏玫的指尖微微发颤，却不是因为恐惧。她缓缓抬起手，轻轻抚上陆骁的脸颊，在他错愕的瞬间，猛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清脆的响声在空荡的店里格外刺耳。

陆骁的脸偏到一侧，舌尖抵了抵口腔内壁，尝到一丝血腥味。他缓缓转回头，眼神阴鸷：“你他妈——”

“陆骁。”苏玫打断他，嗓音冷得像冰，“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她一把推开他，红发因动作扬起，在灯光下如火焰般灼目。

“我和沈知微的事，轮不到你插嘴。”她一字一句道，“同性恋恶心？那你现在死皮赖脸缠着我，算什么？贱得慌？”

陆骁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盯着苏玫，突然笑了，那笑容让苏玫后背发凉。

“行，苏玫，你有种。”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但你别忘了，沈知微还在北大。”

苏玫的瞳孔骤然紧缩。

“你说，如果我随便找点关系……”陆骁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她的奖学金，她的保研资格，甚至她的毕业证……会不会突然就没了？”

苏玫的呼吸一滞，手指死死攥紧，指甲陷入掌心。

陆骁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伸手抚过她的红发，语气温柔得近乎残忍：“你好好想想，是选她，还是选我。”

沈知微的期末考试前一天，手机震动起来。

她以为是苏玫，急忙点开，却看到陆骁发来的消息：【送你个礼物】。

下面是一张照片——苏玫被他搂在怀里，仰头吻在他的脸颊上，红发如瀑，眼神温柔得刺眼。

沈知微的指尖瞬间冰凉。

她死死盯着屏幕，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

她答应过不会这样……

她明明说过……

下一秒，她已经抓起外套冲出门，甚至没来得及和林小雨解释。

飞机降落在熟悉的城市时，天已经黑了。

沈知微直奔“玫鬼理发”，推门而入的瞬间，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苏玫站在镜台前，陆骁的手臂搭在她肩上，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她。

沈知微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苏玫的眼神很冷，没有温度，没有波动，甚至没有一丝惊讶。

“你怎么来了？”她问，语气平静得像在问一个陌生人。

沈知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陆骁笑了，手臂收紧，将苏玫往怀里带了带：“哟，学霸回来了？考试考完了？”

沈知微没理他，只是死死盯着苏玫：“……为什么？”

苏玫沉默了一瞬，最终轻轻挣开陆骁的手，走到沈知微面前。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

“沈知微。”她轻声说，“我们结束了。”

沈知微的血液瞬间凝固。

“你说……什么？”

苏玫没回答，只是转身走回陆骁身边，牵起他的手。

陆骁得意地笑了，低头在苏玫发顶亲了一下，挑衅地看着沈知微：“听不明白？她现在喜欢的是我。”

沈知微的指尖颤抖得厉害，胸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撕裂。

她看向苏玫，希望从她眼里找到一丝破绽，一丝犹豫，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不舍……

可苏玫的眼神，冷得像冰。

沈知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理发店的。

她恍惚地走在街上，最终停在了那个曾经和苏玫一起看日落的天台。

夜风很冷，吹得她眼眶发涩。

她低头，手机屏幕再次亮起——陆骁又发来几张照片，苏玫靠在他怀里，笑容明媚，红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沈知微的指尖轻轻触碰屏幕，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那个曾经对她温柔笑着的苏玫。

可她知道，那个苏玫，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