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式教育

中式教育

暮色裹挟着寒气渗入窗缝时，林深把藏在被窝里的手机亮度调到最低。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班级群里不断弹出消息——数学老师又在@全体家长，通报这次月考平均分比隔壁班低了0.5分。

"林深妈妈，你家孩子这次考得太不理想了！"班主任的语音带着尖锐的刺，"数学才78分，这分数怎么上重点高中？"

林深的手指在颤抖，他盯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分数，耳边仿佛已经响起父亲暴怒的咆哮。果不其然，十分钟后，父亲林建国踹开家门的声音震得整个屋子都在晃。

"林深！给我滚出来！"林建国手里攥着皱巴巴的试卷，酒气混着烟味扑面而来。林深蜷缩在书桌前，喉咙发紧，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你还有脸躲？"林建国一把揪住林深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拽起来，"老子供你吃供你穿，就考这点分？"试卷狠狠砸在林深脸上，尖锐的纸角划过他的眼角，顿时渗出一道血痕。

林深被扔到地上，膝盖重重磕在桌角，疼得他眼前直冒金星。母亲站在门口，张了张嘴，却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自从林深上了初中，这样的打骂就成了家常便饭。

"看看人家王宇，每次都考年级前十！你呢？废物！"林建国的皮带抽在林深背上，留下一道道血痕。林深咬着牙，一声不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想起上周体育课，自己在跑道上突然眼前一黑晕倒，校医说他是长期营养不良加上过度疲劳。但父母关心的，只有他的成绩。

深夜，林深蜷缩在浴室里，对着镜子查看身上的伤口。那些青紫的瘀痕像丑陋的花纹，爬满他单薄的身体。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同桌发来的消息："林深，你明天还来上课吗？听说你爸又打你了..."

林深没回复，关掉手机，任由热水冲刷着身体。热水混着泪水流下，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曾温柔地抱着他，给他讲睡前故事。是什么时候变了呢？大概是从他第一次考试没拿满分开始吧。

第二天清晨，林深穿上长袖校服，遮住手臂上的伤痕。饭桌上，母亲默默把早餐推到他面前，轻声说："多吃点..."话没说完，就被林建国的怒吼打断："吃什么吃！考成这样还有脸吃？"

教室里，林深趴在课桌上，听着老师讲解习题。他的头越来越疼，眼前的黑板开始模糊。突然，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栽倒在地。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母亲红着眼眶守在床边，而父亲正对着医生咆哮："他就是装病！我看他就是不想上学！"

医生叹了口气："林先生，你儿子长期处于高压状态，加上营养不良，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身体问题。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危及生命。"

"生命？"林建国冷笑一声，"没有好成绩，要这命有什么用？"

林深别过头，泪水无声地滑落。他终于明白，在父母眼中，一张满分试卷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窗外的阳光明媚，可他的世界，早已一片黑暗。

日子依旧在继续，打骂也从未停止。林深变得越来越沉默，成绩却越来越差。他不再挣扎，也不再反抗，只是像个木偶一样，机械地重复着每天的生活。

中考前一个月，林深失踪了。他只留下一张字条："对不起，我太累了。"字条旁边，是一张被撕碎的月考卷，上面鲜红的"59分"格外刺眼。

林建国疯了似的四处寻找，可再也没能找到儿子的踪影。深夜里，他看着林深房间里堆满的奖状和奖杯，突然痛哭失声。但一切都太晚了，那些曾经被他视为珍宝的成绩，终究换不回儿子的笑容。

而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林深蜷缩在桥洞下，望着夜空。他的身体很痛，心里更痛。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他知道，他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冰冷的家，那个只看重成绩的世界。

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还有多少个"林深"，正在经历着同样的痛苦？又有多少父母，在追逐成绩的路上，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孩子的笑容，和那颗鲜活跳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