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看着江晏瞬间的僵硬和沉默，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快得难以捕捉。
那光芒里似乎有一闪而逝的痛楚，有冰冷的快意，还有更深沉的、无法言说的东西。
他不再看江晏，猛地转过身，走向御案。
案上，放着一个紫檀木长匣。
青年拿起木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随意。他走回江晏面前，单手托着木匣底部，另一只手猛地将匣盖掀开！
“哗啦——！”
一声刺耳的裂帛声！
匣中并非珍宝。
那是一本泛黄的古旧册子，边角磨损得厉害，纸质脆弱。然而此刻，那册子上却泼洒着大片大片早已干涸、呈现出暗褐色的血迹！血迹斑驳，如同丑陋的伤疤，覆盖了册子原本的墨迹，散发出浓烈刺鼻的血腥气！
册子旁边，还散落着几片同样被血污浸透的、撕得粉碎的大红纸屑——依稀能辨出“鸾凤和鸣”、“永结同心”的字样，正是婚书的残片！
青年将木匣连同里面染血的剑谱和婚书碎片，一同递到江晏面前。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甚至有些粗鲁。
“拿着。”声音冰冷，毫无温度，如同在处置一件无用的垃圾。
江晏的目光落在木匣之中。那染血的册子封面上，几个模糊却依旧能辨认的古篆字刺入眼帘——《燕云十六声》！
江家失传百年的家传绝学！无数腥风血雨的根源！青年忍辱负重、甚至不惜迎娶仇人之女所图谋的最终目标！
此刻，就浸泡在仇人的血污里，被如此随意地递到他的面前。旁边那刺目的婚书碎片，更是将昨夜那场交易与背叛的惨烈，赤裸裸地摊开。
江晏缓缓抬起手。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抗拒。手指终于触碰到冰冷的紫檀木匣边缘。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想起了雪夜角楼上冰冷的飞檐。
他接过了木匣。
入手沉重。那血迹斑驳的剑谱，那破碎的婚书，仿佛带着千钧的分量，也带着无数冤魂的诅咒和江家最后的执念。浓烈的血腥气直冲鼻腔，混合着龙涎香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异气息。
帝王看着江晏接过木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疲惫和解脱。
他不再看江晏，转身，重新走向那扇巨大的、映着枯树积雪的雕花木窗。玄色的背影，在空旷冰冷的殿宇中，显得异常孤寂。
“东西给你了。”他的声音从窗前传来，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即将走到尽头的释然，“该还的，都还了。”
“走吧。”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如同殿外被寒风吹落的最后一片枯叶，带着终结的意味。
江晏捧着那沉甸甸、血淋淋的木匣，站在原地。
殿内死寂无声，唯有那浓烈的血腥味，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血雨腥风，诉说着权力倾轧下的牺牲与代价。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窗前那个孤峭的玄色背影，仿佛要将这最后的景象刻入心底。然后，他无声地转身，一步步退出这冰冷的帝王寝殿。
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也仿佛隔绝了过往的一切。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