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毕业的休止符》
星熠舞蹈学院的毕业典礼在六月的阳光下举行。
张桂源站在后台的化妆镜前,最后一次调整领结。镜中的青年穿着笔挺的学士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与三年前那个大一新生的青涩模样判若两人。
"紧张吗?"陈奕恒出现在镜子里,双手搭上他的肩膀。
张桂源转身,伸手抚平陈奕恒学士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有点。毕竟是我们最后一次在星熠的舞台上表演了。"
过去一年发生了太多事。从赫尔辛基比赛回来后,四人关系进入了全新的阶段。左奇函和杨博文正式公开了恋情,而他和陈奕恒也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两个别扭的少年。他们一起创建了"四步舞曲工作室",虽然规模尚小,但已经接到了几个不错的演出邀约。
"准备好了吗?"杨博文推门进来,手里拿着节目单。他的脚踝早已痊愈,甚至比受伤前更加灵活——这要归功于左奇函近乎偏执的康复训练监督。
"马上。"张桂源深吸一口气,"左奇函呢?不是说今天回来吗?"
杨博文的嘴角微微上扬:"他说航班延误了,可能赶不上典礼。"
"真遗憾。"陈奕恒说,但张桂源注意到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家伙肯定知道些什么。
毕业典礼在大礼堂举行。院长致辞、优秀毕业生表彰、学位授予......一系列流程过后,终于到了表演环节。作为当届最出色的舞者,张桂源和陈奕恒被安排压轴演出。
"接下来请欣赏现代舞《共生》,表演者:张桂源、陈奕恒。"
掌声响起。张桂源和陈奕恒走上舞台,脱掉学士服,露出里面的紧身舞衣——一黑一白,对比鲜明却又浑然一体。音乐响起,是他们自己谱写的曲子,由左奇函远程帮忙编曲。
舞蹈开始了。第一个段落叫《初见》,张桂源和陈奕恒背对背站立,动作生疏而克制,像两个刚认识的人小心翼翼地试探彼此的空间。这让他们想起大一时的第一次合作,互相嫌弃又不得不配合的尴尬。
音乐转换,进入第二段落《碰撞》。两人的动作变得激烈,旋转、推拒、追逐,象征着他们曾经无数次因为编舞理念不合而争吵,甚至冷战。张桂源一个后空翻落在陈奕恒臂弯里,又迅速被推开——这是他们大二时那次著名的"一个月不说话"事件的缩影。
第三段落《和解》的音乐柔和下来。两人面对面站立,手指相触却不紧握,像两条平行线终于开始靠近。这是他们大三时的状态,开始理解彼此的差异,学会欣赏对方的长处。
最后一段《共生》将表演推向高潮。张桂源和陈奕恒的动作完全同步,却又各具特色,就像两棵树在地下根系纠缠,在地上却各自向着阳光生长。一个高难度的托举后,陈奕恒将张桂源轻轻放下,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融——这是现在的他们,彼此独立却又密不可分。
音乐停止,掌声雷动。张桂源微微喘息,看到前排几位老师正在擦眼泪。他和陈奕恒手牵手鞠躬谢幕,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如此直白地展示亲密关系,但此刻似乎再自然不过。
下台时,张桂源注意到杨博文身边的座位依然空着——左奇函真的没来。杨博文虽然面带微笑,但眼中的失落显而易见。
典礼结束后,毕业生们三三两两地在校园里拍照留念。张桂源和陈奕恒找到了李老师,请她为他们拍一张合照。
"站近一点。"李老师指挥道,"对,陈奕恒,把手放在张桂源腰上。好,就这样。"
咔嚓一声,这一刻被永远定格。照片里,张桂源笑得阳光灿烂,陈奕恒则是一贯的含蓄微笑,但眼中的温柔藏不住。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李老师把手机还给张桂源,问道。
"工作室已经接了几个商演,"陈奕恒回答,"下个月还要去北京参加一个青年舞者展演。"
"左奇函帮我们联系了维也纳的舞蹈节,"张桂源补充,"如果一切顺利,明年春天可能会去欧洲巡演。"
李老师欣慰地点点头:"我为你们骄傲。记住,无论走多远,星熠永远是你们的家。"
告别李老师后,张桂源和陈奕恒去找杨博文。他独自坐在礼堂前的台阶上,低头摆弄手机,阳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拍照吗?"张桂源大声问。
杨博文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好啊。"
他们请路过的学妹帮忙拍了几张三人合照。正当学妹数"三、二、一"时,杨博文的表情突然变了,眼睛瞪大,盯着某个远处。
张桂源转头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穿过草坪向他们走来。左奇函穿着深蓝色西装,手里捧着一束蓝紫色鸢尾花,阳光下像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
"你不是说航班延误了吗?"杨博文站起来,声音微微发颤。
左奇函走到他面前,嘴角挂着那种标志性的、让人又爱又恨的浅笑:"骗你的。"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左奇函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周围立刻响起一阵惊呼和口哨声,不少同学开始围过来。
"杨博文,"左奇函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古朴的银戒指,"这是我家祖传的舞者戒指,每一代只传给一个人。我想不出比你更合适的继承者。"
杨博文的手捂住嘴,眼睛湿润。
"我爱你,"左奇函用中文说,然后又用德语、法语和英语重复了一遍,"Te amo, Je t'aime, I love you。愿意接受它吗?"
杨博文的回答是直接扑上去抱住了左奇函,差点把两人都撞倒在草坪上。围观的同学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左奇函笑着将戒指戴在杨博文右手中指上——舞者的核心手指,象征着对艺术的承诺与对爱情的忠诚。
"我就知道他会来。"陈奕恒在张桂源耳边小声说。
张桂源捏了捏他的手:"你们合起伙来骗杨博文?"
"左奇函的注意。他说要给你一个'戏剧性的惊喜'。"
左奇函和杨博文走过来,四人终于完成了毕业典礼的团聚。左奇函变魔术般又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盒子:"差点忘了,这是给你们的毕业礼物。"
张桂源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把钥匙和一张卡片。卡片上手写着:"四步舞曲工作室正式场地钥匙。地址:朝阳区文化创意园B座3楼。预付一年租金,别让我失望。——L"
"你们找到场地了?"张桂源惊喜地问。
左奇函点点头:"上周刚签的合同。我和博文在维也纳期间,工作室就交给你们俩了。"
"等等,"陈奕恒皱眉,"你们要去维也纳?"
杨博文微笑着展示他戒指上的细小花纹:"左奇函父亲邀请我去参加维也纳国家歌剧院的青年舞者计划,为期半年。"
"太棒了!"张桂源拥抱了杨博文,"恭喜!"
四人决定在离开学校前最后逛一遍校园。他们去了第一次见面的新生报到处,经常排练的三号练习室,偷偷约会过的天台,甚至还有那间陈奕恒曾经独舞发泄情绪的小排练室。每一个角落都承载着回忆,每一块地板都记录着他们的汗水和泪水。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新租的工作室。空荡荡的场地还什么都没有,但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将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想象一下,"左奇函张开双臂,"这里放把杆,那里是镜子,角落可以放一架钢琴。"
"接待区要放舒适的沙发,"杨博文补充,"让来上课的学生感到放松。"
"还需要一个小的录音室,"陈奕恒说,"方便录制原创音乐。"
张桂源走到场地中央,转了个圈:"这里将是我们的舞台。第一个作品要跳什么?"
"《四步舞曲》的升级版?"杨博文提议。
左奇函摇头:"太怀旧了。我们需要些新的东西,象征未来的。"
"那就创作一支全新的舞,"陈奕恒说,"关于成长,关于改变,关于......"
"关于我们。"张桂源接上他的话。
四人相视一笑。左奇函伸出手,掌心向下:"为了四步舞曲工作室?"
杨博文把手搭上去:"为了我们的梦想。"
陈奕恒加入:"为了舞蹈。"
张桂源最后放上自己的手:"为了我们。"
"加油!"四人齐声喊道,手高高扬起又落下。
回学校的路上,他们买了啤酒和零食,再次爬上了那个熟悉的天台。夕阳西下,整个校园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张桂源靠在陈奕恒肩上,看着左奇函和杨博文分享同一罐啤酒,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幸福感。
"敬未来。"左奇函举起啤酒罐。
"敬舞蹈。"杨博文碰了碰他的罐子。
"敬友情。"陈奕恒加入。
张桂源想了想:"敬爱情。"
啤酒的泡沫在夕阳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就像他们即将展开的人生新篇章,充满无限可能。
夜深了,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亮起来。左奇函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盒:"我有个主意。我们每人写一封信给十年后的自己,放进这个时间胶囊里,埋在天台的某个角落。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再聚在这里打开它。"
大家都赞同这个提议。左奇函变戏法似的拿出纸笔,四人各自找了个角落开始写信。张桂源咬着笔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写道:
"亲爱的十年后的桂源:
希望你和奕恒还在一起跳舞,不管是在世界各地的舞台上,还是在我们的小工作室里。希望你们依然像现在这样相爱,记得每天给对方一个拥抱。如果你们有了自己的家,记得留一间客房给我和博文,还有左奇函那个讨厌鬼......"
写完后,他将信纸折成心形,和其他人的信一起放进铁盒。左奇函还放了一张四人的合影进去,然后小心地将盒子塞进天台砖墙的一个缝隙里。
"十年后的今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左奇函郑重宣布,"谁也不准缺席。"
"一言为定。"四人再次击掌为誓。
回到宿舍,张桂源开始收拾行李。三年的大学生活积累了不少东西,大部分都要打包寄回家。在一个旧鞋盒里,他发现了大一时的训练计划表,上面还有陈奕恒严厉的批注:"节奏感太差!""动作软绵绵的!""再来十遍!"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张桂源举起那张已经泛黄的纸。
陈奕恒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你那时候真的很差劲。"
"而你是个完美主义的恶魔教练。"张桂源转身捏他的脸。
陈奕恒抓住他的手,亲了亲指尖:"但你进步神速。"
"因为我有个好老师。"张桂源回吻他。
夜深了,宿舍楼渐渐安静下来。透过窗户,能看到天台上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是左奇函,他独自站在那里,仰望着星空。过了一会儿,杨博文也上去了,两人依偎在一起,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张桂源拉上窗帘,转身抱住陈奕恒:"明天就毕业了。"
"嗯。"陈奕恒吻了吻他的额头,"但我们的舞蹈才刚开始。"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却留下了璀璨的光芒。就像青春,短暂却耀眼,而有些东西——比如梦想,比如爱情——将会像星星一样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