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那场闹剧留下的药油味还没散尽,宿舍的门就被敲响了。
我打开门,宋亚轩那张俊朗又带着点调皮笑意的脸探了进来。
他一手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花花绿绿的薯片、巧克力和果冻在里面挤作一团,发出诱人的声响。
“慰问战损同事!”他把袋子往我怀里一塞,视线在我贴着创可贴的手背上扫过,随即又扬起眉毛,压低了声音,“不过,我可是有条件的。”
我抱着那一大袋“精神食粮”,侧身让他进来,张晓琳和赵子涵也好奇地围了过来。
他熟门熟路地往空椅子上一坐,像个等着听书的看客,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提前知道她们会对你的储物柜动手的?这可不是简单的预判,简直是未卜先知。”
昨晚,李婉儿和她的两个跟班趁着我去洗漱,撬坏了我的储物柜,把我攒了半个月的零食洗劫一空,还故意弄坏了我下周小考要用的舞鞋。
幸好,我早就料到她们会有这么一出。
我没说话,只是从枕头下摸出那支小巧的录音笔,在他面前按下了播放键。
“……就这么定了,等她去洗澡,我们就动手……那双新舞鞋也别放过,让她小考直接出局……”
李婉儿尖利又刻薄的声音清晰地从录音笔里传出,伴随着另外两个女孩的附和声。
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张晓琳和赵子涵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宋亚轩先是一愣,随即猛地一拍大腿,眼睛里迸发出棋逢对手的兴奋光芒:“录音笔!我的天,林沐晚,你这可是战术级操作啊!”他一把拿过录音笔,翻来覆去地看,“有了这个,周教练那边你就是铁证如山,李婉儿百口莫辩。高,实在是高!”
我笑了笑,收回录音笔:“谈不上高明,只是吃过一次亏,总得长点记性。”
没错,这已经不是李婉儿第一次针对我了。
刚进训练营时,她就因为我在初评级时压了她一头而处处给我使绊子。
上次她弄洒了我的水杯,害我差点滑倒,我忍了。
但这次,她动了我的东西,还想毁掉我的考核,我不可能再坐以待毙。
“可是……”张晓琳担忧地开口,“就算这次有证据,教练也只是批评她几句,让她赔偿损失。下次她换个法子,我们防不胜防啊。尤其是这些零食,本来就是公司控制发放的,丢了都没处说理去。”
她的话说到了点子上。
在这个竞争激烈的训练营,高强度的练习需要能量补充,但公司为了让我们保持体型,对零食管控极严。
每个人分到的都是定额,被抢走就等于断了半条命。
这也是李婉儿她们屡屡得手的原因——大部分人怕惹事,只能自认倒霉。
我的目光扫过宋亚轩带来的那一大袋“慰问品”,一个念头在脑中迅速成型。
机会来了。
“光靠老师管,是管不住所有人的私心和黑手的。”我看着她们,语气平静却有力,“我们得自己建立秩序。我提议,成立一个‘零食自治小组’。所有人的零食可以集中管理,也可以自己保管,但每周发放和消耗都要登记。我们选出几个组员轮流负责记录和监督,账目完全公开透明。谁有意见,或者发现谁破坏规矩,可以当场向小组提出来,由大家共同裁定。”
这番话一出口,张晓琳的眼睛立刻亮了:“这个好!这样一来,谁少了东西,一查账本就清清楚楚,李婉儿她们再想下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直沉默的赵子涵也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宋亚轩摸着下巴,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他笑了起来:“林沐晚,你这是在搞群众基础建设啊。这个主意不错,把个人恩怨上升到集体利益层面,李婉儿再想动你,就得先掂量掂量会不会得罪所有人。有点意思……那算我一个,我可以当你们的……嗯,外联部长?负责跟男生宿舍那边沟通协调,把盘子做大!”
我们正讨论得热火朝天,宿舍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没等我们反应,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一条缝,丁程鑫的脑袋探了进来。
他皱着眉,表情一贯的清冷严肃:“你们在吵什么?整个楼道都听得见。”
宋亚轩一见他,立刻像找到了组织的自己人,招手道:“丁哥,快来!我们正商量大事呢!”
丁程鑫走了进来,目光在我们几人脸上一扫,最后落在我手边的录音笔和那堆零食上。
听宋亚轩添油加醋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李婉儿这已经是第三次因为零食的事情搞小动作了。”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作为练习生里资历最老、实力最强的大前辈,他的话分量极重。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仿佛理所当然地加入了我们的会议:“你们这个想法的初衷是好的,但太松散了,执行起来全是漏洞。”
他看向我:“要搞,就搞得正规一点。光有热情和几个支持者没用,你需要的是一套无懈可击的制度。”他顿了顿,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我帮你们写一个详细的流程表,包括物资登记、申领、监督和处罚机制。回头我再去找马嘉祺,看看能不能把这个小组的贡献度,接入到家族的内部积分系统里。表现好的,月底可以额外申请奖励。”
我们几个人都惊呆了。
如果说我最初只是想建个“草台班子”自保,那丁程鑫的加入,直接把这个计划升级成了拥有官方背景的正规军!
接入积分系统,意味着这不再是练习生之间的小打小闹,而是得到了公司管理层某种程度的默许和支持!
那一晚,我和宋亚轩、丁程鑫、张晓琳四个人,破天荒地溜进了空无一人的练习室。
我们没开大灯,只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和手机屏幕的光,把巨大的落地镜当成了白板。
丁程鑫用一支白板笔,在镜子上画出了一个清晰的“零食管理金字塔”。
塔尖是“核心管理组”,也就是我们四人。
下面是“轮值监督员”,每周从所有参与的练习生里抽签选出两人。
最底层是所有组员。
登记制、申领签字、每周公示……一条条规则被清晰地列了出来。
宋亚轩脑子活,还笑嘻嘻地提议增加一个“甜蜜惩罚”条款——任何违规,比如偷吃、漏记、或者恶意举报的成员,一经核实,就要自掏腰包请全组人吃糖。
这个提议瞬间冲淡了制度的严肃,让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我笑着在镜子的一角写下小组的代号:“闹腾后勤部”。
丁程鑫看了一眼,拿起笔,直接划掉了“后勤部”三个字,大笔一挥,改成了“小分队”。
“闹腾小分队。”他放下笔,镜子里映出他沉静而坚定的脸,“我们不是后勤,我们是主动出击的队伍。”
那一刻,我看着镜子里我们四个人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这不再是我一个人的战斗。
第二天,当印着“闹腾小分队零食管理暂行条例”的A4纸贴在宿舍楼的公共布告栏上时,整个练习生群体都炸了锅。
大部分人都抱着看热闹和观望的态度,但也有不少曾被欺负过的女孩,第一时间就来签了名,加入了我们。
李婉儿的反应比我预想的还要激烈。
下午,她训练回来,发现自己的那份零食已经被张晓琳客气地登记在册,并且旁边标注了“待签字确认”时,她整个人都爆发了。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管我的东西!”她尖叫着,一把将登记表撕得粉碎。
还不解气,她冲到储物柜前,对着自己的柜门狠狠一踹,“哐”的一声巨响,新换的柜门被她踹得变了形。
巨大的动静引来了正在巡查的周教练。
“李婉儿!你在干什么!”周教练脸色铁青。
李婉儿看到教练,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恶人先告状,手指着闻声赶来的我,哭诉道:“教练!是林沐晚!她在搞独裁!她联合几个人,想把所有人的零食都控制在她自己手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有怀疑,有审视,也有期待。
我迎着李婉儿通红的、充满恨意的眼睛,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清:“第一,我没有控制任何人的东西,条例写得很清楚,自愿加入,自主选择集中管理或自行保管,但都需要登记。第二,这个规则不是我一个人定的,是所有第一批加入的成员共同投票通过的。第三,你如果对规则有异议,可以按照条例的附则,提交正式的议案,召集超过半数的成员投票,来修改或者废除它。”
我顿了顿,环视四周:“我们欢迎任何合理的建议,但绝不接受任何无端的破坏。条例面前,人人平等。”
我的话说完,周围一片死寂。
没有人附和李婉儿,甚至她身边那两个跟班,也眼神躲闪地往后退了半步。
在清晰、公正的制度面前,她歇斯底里的指控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成了一个挑战集体秩序的孤家寡人。
李婉儿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看看我,又看看沉默的人群和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周教练,终于崩溃地尖叫一声,转身推开人群,疯了似的冲出了宿舍楼。
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我心里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反而升起一丝不安。
夜幕降临,空气变得异常闷热,一丝风都没有。
黏腻的湿气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训练基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和丁程鑫在走廊的窗边站了一会儿,他看着远处黑沉沉的天空,低声说了一句:“以她的性格,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我点点头,感觉到汗水从额角滑落,连晚风都带着一股烦躁的灼热感。
远处的天边,隐隐有雷光在云层后翻滚,一场暴风雨似乎正在酝酿。
压抑,沉闷,就像一场更大风暴来临前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