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总是带着几分缠绵。
沈砚之收了最后一卷画,指尖沾着的墨色尚未干透。他抬头望向窗外,青瓦白墙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里,巷口那棵老槐树的叶子,绿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公子,该用晚膳了。”小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砚之“嗯”了一声,却未动弹。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案一角的青瓷笔洗上。那笔洗是多年前友人所赠,上面刻着几竿修竹,风骨凛然。
友人姓陆,名承宇。
想起陆承宇,沈砚之的心便像被这江南的雨丝,轻轻缠绕,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酸楚。
他们相识于十年前的京城。那时沈砚之还是个初入太学的寒门学子,性子孤僻,不善言辞。而陆承宇,则是京中望族的嫡子,生得丰神俊朗,性情开朗,像一束光,硬生生照进了沈砚之沉寂的世界。
他们一同在国子监读书,一同在雪夜围炉煮酒,一同在春日策马游街。陆承宇会笑着抢过他手中的书卷,调侃他迂腐;也会在他被同窗刁难时,不动声色地挡在他身前。
沈砚之知道,自己对陆承宇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寻常的友情。那是一种深藏心底,不敢言说的隐秘情愫。他贪恋陆承宇身上温暖的气息,贪恋他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甚至贪恋他偶尔蹙眉思考的模样。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陆承宇被点了探花,奉旨外放,去了遥远的塞北。
离别那日,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只是比江南的雨更冷,更急。
陆承宇站在驿站的马车旁,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袍,却依旧身姿挺拔。他看着沈砚之,眼神复杂,有不舍,有无奈,还有一丝沈砚之看不懂的情绪。
“砚之,”陆承宇的声音被风雨打散,“京中并非久留之地,你……好生保重。”
沈砚之喉头哽咽,千言万语堵在心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承宇,一路顺风。”
陆承宇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他从袖中取出那个青瓷笔洗,塞进沈砚之手里:“这个,送你了。看到它,就当看到我。”
马车辘辘,消失在雨幕中。沈砚之握着那个尚有余温的笔洗,站在原地,直到浑身湿透,也浑然不觉。
后来,沈砚之离开了京城,来到了这烟雨江南,做了一个卖画为生的画师。他不再关心朝堂之事,不再打听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