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公寓很小，客厅墙上贴满了演唱会门票根。电磁炉上的鸳鸯锅咕嘟冒泡，清汤锅里飘着枸杞和党参，红油锅里翻滚着从国内寄来的火锅底料。“我妈上周寄的包裹，”他举着袋黄喉晃了晃，“说美国的黄喉不新鲜，非要从家里超市买了真空包装寄来。”
毛肚涮七上八下的时候，他突然说：“其实我第一次听你唱歌，就觉得你的声音里有雨声。”我正夹着虾滑的手顿了顿，滚烫的汤汁溅在手腕上，他伸手过来帮我擦掉，指尖的温度烫得我缩了一下。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落了下来，在路灯下像揉碎的星星。他的手机里放着周深的《化身孤岛的鲸》，旋律漫过氤氲的热气，在狭小的客厅里轻轻摇晃。吃到一半，他突然拿起吉他弹起来，和弦简单却温柔，像雪落在松枝上的声音。
“这是我新写的歌，”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还没起名字。”
“叫《雪落时》吧。”我看着他睫毛上沾着的火锅热气，突然脱口而出。
他抬头看我的时候，眼里像落满了星光。“好。”
十二月的期末考试周，我在录音室卡了整整三天。那首《雾中灯塔》总也唱不出想要的感觉，制作人说我的声音太“亮”，缺了点在迷雾里摸索的钝感。凌晨两点，我把自己关在隔音棚里，对着麦克风突然哭了起来。
隔音棚的门被轻轻推开，黄子弘凡站在外面，手里拿着杯温水。“我听制作人说你不太顺利。”他把水杯放在麦克风架旁，“其实我以前录《灯塔》的时候，也卡了很久。”
“我唱不出那种绝望里又带着希望的感觉，”我抹着眼泪说，“在国外待久了，好像连难过都变得很迟钝。”
他突然拿起吉他，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你听这个和弦进行，”他拨动琴弦，Dm转G的时候，手指故意顿了半拍，“就像走路的时候被石头绊了一下，但还是得往前走。”
我跟着他的和弦试唱，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却意外地有了种破碎的质感。录完最后一段副歌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制作人在外面比了个满分的手势，黄子弘凡冲我眨了眨眼，眼底有淡淡的青黑。
新年那天，学校在体育馆办了场联欢会。留学生们聚在一起，有人唱《难忘今宵》，有人跳广场舞，连校长都学着用中文说“新年快乐”。黄子弘凡作为学生会代表唱了首原创歌曲，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他却频频往我这边看。
“这首歌叫《时差里的回声》，”他对着麦克风说，“写给所有在异乡，却能听懂同一种语言的人。”
旋律响起时，我突然捂住了嘴。那分明是《雪落时》的旋律，只是歌词改成了“你的声音穿过十二个时区，在我耳蜗里筑成了家”。他唱到副歌时，全场的留学生都在跟着轻轻哼唱，那些散落在异国的孤独，好像突然被这旋律串成了线。
演出结束后，他在后台找到我，额头上还带着汗。“其实，”他的呼吸有点乱，“从第一次在录音室听到你唱歌，我就……”
“我知道。”我踮起脚尖抱住他，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香，“我也是。”
窗外的烟花突然炸开，把后台照得亮如白昼。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发顶，轻轻蹭着我的头发，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远处传来倒计时的声音，十、九、八……当新年的钟声敲响时，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带着点珍珠奶茶的甜意。
“以后你的雨季，我的雪天，都有人陪了。”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声音里有烟花爆裂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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