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他刚回到家，母亲高尚雅就一脸欣喜地迎了上来。
“敏赫，回来得正好！”她一把拉住儿子的手臂，“秀莲阿姨给双胞胎请了位新的数学辅导老师，今晚第一堂课！特别邀请了你去听课，在锡勋家的学习室。快上去换身衣服，别让人家等！”
数学辅导老师？李敏赫麻木地“哦”了一声，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两次循环的折磨，早把他掏空了。对学习相关的事，只剩下本能的反感和深深的疲惫。他现在只想回房间，关上门，在绝对的安静里，让绷得快断的神经缓口气。至于老师是谁？教什么？他根本不在乎。反正学不学，他的路早就铺好了。
他慢吞吞换上舒适的休闲服，对着镜子，看到自己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和眼里散不掉的空洞疲惫。镜子里的人像个被抽掉灵魂的精致人偶。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毫无温度的自嘲。
顶楼，周家。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个冰冷的现代堡垒。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首尔夜景，室内却弥漫着缺乏人气的奢华。学习室宽敞明亮，昂贵的实木长桌，真皮座椅，一面墙是整排嵌入式书架，另一面则是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着城市的灯火。空气里有新书的油墨味，还有一种无形的、紧绷的低气压。
李敏赫推门进去时，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周锡勋靠坐在主位的真皮转椅里，长腿交叠，手里随意地翻着一本厚重的原文书，眼神淡漠地落在书页上，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只是空气，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周锡京抱着手臂，眼神轻蔑，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夏恩星坐在周锡勋旁边，坐得倒是乖巧，脸上带着点无聊的漠然，眼神却在房间里微妙地打转。刘珍妮坐在稍远点的地方，目光时不时地、带着少女特有的羞涩和关切，瞟向门口刚进来的李敏赫。
而被这几位天之骄子（女）或冷或怒的目光无形包围着的，是站在长桌另一端的闵雪雅——化名安娜·李的新任数学辅导老师。
她穿着件毛衣和一条普通的牛仔裤，背着个磨损严重的帆布书包。身材纤细单薄，站在那里，背脊却挺得笔直。脸很干净，带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五官清秀。最抓人的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像没被污染的山泉水，此刻正平静地迎视着这无形的压力。她微微颔首，声音清晰稳定：“各位好，我是负责你们数学辅导的安娜·李，很高兴见到大家。”
回应她的是一片死寂。
周锡勋终于从书页上抬起眼皮，目光冷淡地扫过闵雪雅，不带一丝温度：“为什么突然叫我们出来？考试周，没有课外辅导的安排。”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闵雪雅（安娜）神色不变，拿起桌上准备好的试卷：“来都来了，简单测试一下大家的数学水平，方便后续针对性辅导。耽误不了太久。”
“哈！真搞笑！”周锡京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怒火，“就你自己有空，就能随便指使人过来？当我们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佣人？”她嗤笑一声，抬脚就往门口走。
闵雪雅上前一步，平静地拦在周锡京面前，声音依旧稳定，却带着种不容商量的坚持：“10分钟就好。这个时间，锡京小姐应该抽得出来吧？请坐下。”
周锡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荒谬，她上下打量着闵雪雅，眼神里的轻蔑快溢出来了：“不！一分钟也不行！”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刻刺耳，“拿多少钱就干多少活，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测试我们？”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闵雪雅朴素的衣着。
“不做这些，别浪费时间。”周锡勋合上书，声音平静无波，却像块冰砸在地上，带着终结的意味。他也站起身，显然要走。
周锡京得了哥哥撑腰，底气更足。她故意脱下自己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精致小外套，露出里面一件设计独特的毛衣，然后用两根保养得宜的指甲尖，极其轻蔑地捏了捏闵雪雅毛衣上相同的绣花图案，恶意地拉长了调子：“啧啧啧，老师，你这件……是假货吧？”她故意凑近，语气夸张，“这绣的什么？苍蝇吗？哈哈！”刺耳的笑声在安静的学习室里格外响亮。
夏恩星配合地发出一声轻笑，看好戏似的。刘珍妮也朝闵雪雅（安娜）投去嘲笑的目光。李敏赫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坐在离风暴中心稍远的角落，身体微弓，手肘撑在桌上，无意识地用力啃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盖，眉头拧成一个死结。眼神涣散，焦点不知落在哪里，对眼前的冲突充耳不闻，满脑子都是循环的规律到底是什么？刘珍妮担忧的目光频频落在他身上，他却毫无察觉。
“过来教学生，活得真实点吧！”周锡京收回手，像碰到脏东西似的甩了甩指尖，回头招呼，“哥，走了！”语气是胜利者的傲慢。
周锡勋面无表情地迈步。刘珍妮毫不犹豫起身跟上。
“这件衣服是限量版，国内就三件。不过，老师你怎么办啊？第一天就要被开除了。”刘珍妮走过闵雪雅身边时，凉凉地补了一句。
夏恩星却依旧安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动。她看着闵雪雅，脸上带着种奇特的、玩味的表情。
闵雪雅看着还坐着的夏恩星和角落里明显神游天外的李敏赫，眼神里闪过一丝波动。
“锡勋和锡京是全校第一，”夏恩星懒洋洋地开口，手指卷着发梢，眼神带着一丝戏谑，“在这儿，他们说的话就是圣旨。”
闵雪雅看向她：“你不走吗？”
夏恩星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我？我挺喜欢老师你呢。”
闵雪雅微微一怔：“什么？”
“看到刚才锡京的表情了吗？”夏恩星眼中闪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你叫她坐下那会儿，她明显怂了一下。我愿意做等级测试。”她身体微微前倾，带着点宣告的意味，“我叫夏恩星。”
这时，角落里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李敏赫，似乎被“等级测试”几个字拉回了一丝神智。他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看一脸挑衅笑容的夏恩星，又看了看站在桌边、背脊依旧挺直的闵雪雅。巨大的疲惫感再次淹没了他，只觉得这一切都烦透了，只想快点离开。
他站起身，动作带着心不在焉的拖沓，声音也透着浓浓的倦怠，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不用太认真教，”他瞥了闵雪雅一眼，眼神空洞，“反正这儿也没人会认真听。”他的目光扫过夏恩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跟他们作对，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像缕游魂似的朝门口飘去，经过闵雪雅身边时，含糊地丢下一句：“辛苦了，老师。”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只有深深的疏离和疲惫。
学习室里只剩下闵雪雅和夏恩星。
闵雪雅看着李敏赫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一脸玩味笑容的夏恩星。那少年眼中深不见底的疲惫和麻木，像层无形的壳，把他和外面激烈的冲突彻底隔开。他好像人在风暴里，心却不知在哪儿。
夏恩星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拉回闵雪雅的注意力，笑容带着点危险的甜：“那么，安娜·李老师，我们开始？我很期待你的‘测试’呢。”
走出周家那扇沉重的、隔绝了奢华与冰冷的门，李敏赫按下电梯按钮。电梯门滑开，他走进去，疲惫地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闭上了眼。轻微的失重感传来，电梯开始下行。
叮。
清脆的提示音在寂静中格外突兀。电梯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李敏赫被开门声惊动，下意识地睁开眼。
来人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休闲外套，一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姿态慵懒。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正低声说着什么，声音低沉含混，但那语调里透着一股冷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余怒。额前略长的碎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只露出线条优越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
他走进电梯，看也没看角落里的李敏赫，径直走到轿厢另一侧，身体放松地斜倚在金属壁上。姿态看似随意，却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像只收敛爪牙的黑豹。
李敏赫睁开眼。
两人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他微微侧过头，额前的碎发滑开些许，露出了那双一直被阴影遮挡的眼睛。
瞳色是极深的墨黑，如同不见星月的寒潭。那深潭般的目光，带着穿透性的、漫不经心的审视，精准地落在李敏赫脸上。车柱完的目光停留了大约两秒。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墨瞳里只有纯粹的漠然。
然后，他极其自然地移开了视线。重新倚回轿厢壁，微微仰头，后脑勺抵着金属，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他仿佛完全无视了李敏赫的存在。
电梯继续下行，轻微的嗡鸣声是唯一的背景音。轿厢内陷入一片死寂。李敏赫心想'他就是95层新搬来的人吧，看着很不好惹，不过也不关我的事。'
车柱完看着电梯反光里的人，两人在镜子里对上视线，李敏赫吓了一跳移开视线，车柱完弯了弯嘴角‘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到达自己家的楼层，李敏赫快步走出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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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赫这次考试成绩单上的排名，像颗小炸弹在李家炸开了花。高尚雅捧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都在颤抖，眼角眉梢是藏不住的狂喜：“敏赫啊！妈妈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儿子不是笨孩子！看看！看看这成绩！天啊，数学！数学居然进了前二十！”她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一把搂住还有些懵的儿子，“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不愧是锡勋和锡京的家教老师！效果显著！”
学校里，空气却没那么单纯。课间走廊公告栏前，几个平时看不惯李敏赫的人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喂，看见没？李敏赫那成绩，假的吧？”
“废话！他上次月考还垫底呢，这次数学能考那么好？鬼才信！”
“听说考试那天，他坐周锡勋旁边……”
“嘘！小声点！没证据的事别乱说！他爸可是律师！”有人赶紧打断，语气里带着忌惮，“再说了，周锡勋……你敢惹？”
然而，总有不怕的。
“哟，这不是我们‘突然开窍’的李少爷吗？”清亮又带着十足讽刺的女声在教室里响起，像根针一样刺破了表面的平静。
周锡京坐在座位上抱着手臂，下巴微扬，漂亮的杏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嘲弄。“怎么？走了狗屎运蒙对了几道题，尾巴就翘上天了？”她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路过的同学都听见
李敏赫脸一热，梗着脖子嘴硬道：“我平常就是懒，吊车尾才不是我真正的水平！”
“呵，”周锡京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质疑的目光如同芒刺，却没人敢真正扎到李敏赫面前。权势是最好的消音器，那些窃窃私语只敢在背地里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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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丹泰运动归来，发现玄关赫然躺着一双破旧的帆布鞋，这对其领地秩序和审美构成了巨大冒犯，瞬间点燃了他的暴怒。他厉声质问管家杨某，得知是新来的数学家教闵雪雅的鞋后，更是怒不可遏，当即命令扔掉鞋子并斥责玄关被弄得“乱七八糟”。
当妻子申秀莲带着面无表情的周锡勋和看戏的周锡京出来解释家教身份时，周丹泰仅以极其厌恶、轻蔑的目光扫过衣着寒酸的闵雪雅，勉强敷衍了一句“辛苦”。闵雪雅在强烈的羞辱感下，强忍难堪和泪水，低声告辞准备离开。周丹泰却变本加厉，大声斥责在家上课的行为，极度厌恶外人“污染”他的家，并泄愤似的狠狠踢飞闵雪雅换下的拖鞋，命令管家将所有被她“污染”过的东西全部扔掉，并彻底消毒相关区域。
申秀莲试图劝阻无效。闵雪雅在巨大的屈辱中快步逃离，申秀莲追至电梯间，温柔地替丈夫的“洁癖”道歉并表达对孩子们难管的歉意。闵雪雅虽情绪低落，但仍表示理解，并感受到了申秀莲难得的善意。
PS：完彬文，为了方便代入就没取其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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