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厂的天蓝色大门被晨雾浸得发潮时，沐观正用红笔修改“氧气花园”的过滤参数。铅笔在“儿童活动区”旁画了道波浪线，笔尖突然悬住——小宇趴在画架前临摹叶脉，铅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混着不易察觉的喘息，像被露水打湿的叶片在轻轻颤动。

乜凛的机械义肢举着个新做的滤网，纤维上绣着细小的星耀石粉末：“老陈说这是航天级材料，能过滤PM0.1的颗粒。”他把滤网嵌进通风口，金属边缘与七年前“迷路的矿工”焊的框架严丝合缝。屏幕上的空气质量指数跳成绿色，小宇的呼吸节奏却依然比标准慢了半拍，像首被拉长的童谣。

小宇举起画纸时，绿色蜡笔的粉末簌簌落下。画上的叶脉里藏着无数个小笑脸：“老师说叶脉是树叶的血管，要画得像爷爷的木刻刀痕。”她突然捂住嘴，肩膀轻轻耸动，薄荷糖的气息从指缝漏出来，混着极淡的药味——是昨晚沐观偷偷加在牛奶里的润肺糖浆，标签上的剂量说明被红笔圈过，和“老渔夫”药方上的标注如出一辙。

“今天去公园写生吧。”沐观把画纸收进文件夹，股骨的隐痛让他起身时晃了下，“那里的梧桐叶刚落，叶脉清楚。”他避开小宇眼底的疑惑，像七年前瞒着“矿工”偷偷修改矿洞参数时那样，把担忧藏在看似随意的提议里。窗台上的薄荷盆栽叶片卷曲着，是昨晚忘记关窗，被粉尘呛到的痕迹。

上午九点，“夕阳红公会”的老人们在游戏里开辟了新区域。“治愈师奶奶”的角色举着雾化器，给虚拟植物喷洒“净化喷雾”：“小陈说过，植物干净了，人呼吸才舒服。”玩家们发现，新区域的氧气浓度比别处高30%，系统提示写着“此区域由‘迷路的矿工’捐赠建设”，背景音里藏着七年前他哼过的火锅底料熬制口诀。

小宇蹲在梧桐树下时，突然指着泥土里的根须：“像不像‘矿工’哥哥的火锅底料？”她捡起片完整的落叶，对着阳光看叶脉，呼吸时胸口的起伏依然很浅。沐观的手机震动，是医生发来的消息：“儿童长期接触木粉尘，患呼吸道疾病的风险会增加，建议尽快做肺功能检查。”屏幕的光映在落叶上，把叶脉照得像张细密的网。

乜凛的机械义肢突然拍下张照片。小宇的影子落在落叶上，轮廓正好被叶脉框住，像幅天然的保护罩设计图。“老陈发来的。”他调出张旧照片，是七年前“矿工”在孤儿院的院子里，给小孩子们戴自己做的防尘口罩，“他总说‘小孩子的肺嫩，得好好护着’。”

沐观的止痛泵剂量灯又开始闪。他看着小宇把落叶夹进画夹，想起“老渔夫”临终前攥着的木刻——船底的透气孔设计得格外细密，当时以为是工艺问题，现在才明白，那是老人用刻刀刻的“滤网”，想挡住所有飞向孩子的尘埃。

中午十二点，电竞餐厅送来的外卖里多了个保温壶。新厨师附了张便签：“陈哥的笔记里记着，小宇不爱喝药，把川贝炖梨熬成甜汤就行。”甜汤的香气漫出来时，小宇的眼睛亮了：“像爷爷的木刻闻起来的味道！”她舀起一勺，呼吸突然顺畅了些，嘴角沾着的梨肉，像颗小小的星星。

沐观看着她喝汤的样子，突然想起“矿工”葬礼那天，女孩抱着他的工牌，说“哥哥身上有火锅香”。那时她的咳嗽声还很轻，像片羽毛落在心上，现在却重得像块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保温壶底的梨核，形状竟和小宇画的星星惊人地相似。

下午三点，小宇在画夹里夹进张新画。画上的电子厂被巨大的透明罩子罩着，里面的人都在笑，没有咳嗽声：“这是‘无尘乐园’！”她指着罩子顶端的排气扇，“像‘矿工’哥哥餐厅的抽油烟机，能把所有灰尘都吸走。”画的角落有个小小的签名，是“老渔夫”教她的歪歪扭扭的“宇”，旁边画着半根辣条。

乜凛的机械义肢在设计稿上，把“无尘乐园”的参数标成红色。他加了行注释：“采用航天级过滤系统，每小时换气12次，适配儿童呼吸频率”，后面跟着串代码，是七年前“矿工”写的空气净化程序，当时他说“万一以后开画室，用得上”。

沐观的视线落在小宇的画纸上。透明罩子的边缘画着圈发光的线，像极了“老渔夫”木刻船底的荧光粉——老人总说“发光的东西能驱邪”，现在才明白，那是他能想到的最朴素的守护。女孩的呼吸渐渐平稳，甜汤的热气在她鼻尖凝成小水珠，像颗没落下的泪。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时，小宇靠在沐观怀里睡着了。她的手里还攥着那片梧桐叶，叶脉在暮色里泛着淡淡的光。沐观摸了摸她的后背，能清晰地感觉到呼吸时的轻微震动，像株努力扎根的幼苗，在看不见的土壤里，悄悄积蓄着生长的力气。

乜凛的机械义肢轻轻盖上件小外套。外套的口袋里塞着包新的薄荷糖，是按“老渔夫”的药方做的，加了双倍蜂蜜。“明天去医院。”他的声音很轻，怕吵醒小宇，“就说去看新的‘星际植物园’模型，那里有最好的医生。”

电子厂的天蓝色大门在暮色里亮着灯。沐观抱着小宇进去时，看见工作台中央摆着个新模型——是乜凛用“矿工”的工具做的，透明罩子里有座微型花园，里面的梧桐叶叶脉上，粘着无数个迷你笑脸。玻璃罩里的半片辣条旁，多了片压平的梧桐叶，标签上写着：“小宇的呼吸，要像这片叶子一样干净”。

深夜的直播间里，“老渔夫”和“迷路的矿工”的虚拟角色并肩站在“氧气花园”。他们操控角色种下棵发光的树，树叶的脉络里流淌着星耀石光芒，系统提示：【解锁隐藏成就“叶脉里的星光”】。当小宇的虚拟角色走进光芒，头顶突然出现个防护罩，弹幕里有人刷“是老陈头和小陈在守护”，沐观对着镜头点了点头，眼眶发烫。

乜凛的机械义肢轻轻碰了碰沐观的手背。金属凉意里，藏着梧桐叶的清香，藏着甜汤的暖意，藏着所有没说出口的“别怕”。设计稿上的“无尘乐园”参数旁，被画了个小小的肺叶，旁边写着：“给小宇的星光，要比所有尘埃都亮”。

天快亮时，沐观在小宇的画夹里夹了张便签。上面画着三个牵手的小人，站在透明罩子里，背景是会发光的梧桐叶，最底下写着：“明天去个有很多星星的地方，那里的空气，比任何乐园都干净”。晨光透过窗户，把便签上的字迹照得发亮，像句被星光吻过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