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更密了。阿吱合上笔记本电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键盘边缘。张桂源站在她对面,手里还拿着刚收到的警方通报。两人之间隔着一张病床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还在担心我甩开你?”张桂源忽然扯了扯嘴角,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的笑意。
阿吱歪头看他,“是你太擅长一个人扛了。”说完起身,碰倒了床头的水杯。水顺着瓷砖缝隙缓缓流淌,像一条蜿蜒的小蛇。
“回家查吧。”她突然说,“你的书房比医院方便。”
张桂源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眼那滩水渍,又抬头看她。阿吱转身去拿外套,他站在原地,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机边框。窗外的雨声混着病房里的仪器滴答声,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
车上很安静,只有雨刷器规律摆动的声音。阿吱忽然开口:“你上次换密码是什么时候?”
张桂源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怎么?”
“指纹识别记录显示有人多次尝试登录。”她转头看他侧脸,“从三个月前开始。”
张桂源没有回答,只是把车速放慢了一点。阿吱盯着他握方向盘的手,那手背上的红痕在路灯下若隐若现。那是昨晚抱她时留下的。
回到家,张桂源直接走向书房。阿吱站在玄关,看着镜子里两人的倒影。他反手锁门的动作顿了半秒,像是犹豫了一下。
她走进书房时,张桂源已经打开台灯。昏黄的灯光洒在满桌的文件和电子设备上,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咖啡味。墙角的白板上贴满了时间线和人物关系图,有些字迹已经被擦过又重新写上。
阿吱走到电脑前,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了一个隐藏文件夹。【2023年4月-数据异常汇总】的标题下,是密密麻麻的表格和图表。
“先从邮件发送路径开始。”她一边操作一边说,“他们伪造了你的邮箱,但跳转路径留下了痕迹。”
张桂源站在她身后,看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数据。他的呼吸轻微却不稳,像是被什么压住了。
“你看这个时间点。”阿吱放大一段数据,“凌晨一点零七分,有人异地登录你的账号,发送了第一封邮件。”
张桂源皱眉,“当时我在……”
“你在医院。”阿吱接话,“但系统记录显示你当时在线。”
张桂源沉默了。他的手扶在椅背上,指节微微发白。
“他们用的是公司内网。”阿吱继续往下调,“三次跳转后,最终定位在测试部的服务器。”
张桂源瞳孔一缩,“测试部?”
“这是不是李然的工牌?”阿吱调出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画面里一个身影正站在服务器旁。
张桂源接过鼠标,手微微发颤,“他上周刚帮我处理过邮箱故障。”
“所以你让他重置过密码?”阿吱声音冷了下来。
“系统升级期间临时授权。”张桂源喉结滚动,“他是我最信任的人。”
阿吱没说话,而是点开了另一份文件。屏幕上跳出一个新的窗口:李然的私人行程备案。
“这个地址……”她放大某个地点,“是不是竞品公司的停车场?”
张桂源猛地站起身,撞翻了桌上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顺着键盘边缘滴落,溅在屏幕上。
“不可能!”他咬牙,“他跟着我八年!”
阿吱快速备份数据,语气平静,“所以你更该看清真相。”
张桂源站在原地,手指深深掐进掌心。记忆像潮水般涌来——
八年前,那个瘦弱的男孩站在办公室门口,怯生生地说:“我能留下来吗?”
五年前,他替张桂源挡下了校园霸凌,脸上挨了一拳却笑着说:“没事,反正我也打不过。”
三年前的暴雨夜,他们一起调试系统到凌晨,李然递给他一杯热咖啡,“哥,别把自己累垮了。”
上个月庆功宴上,李然举杯敬酒,“谢谢你一直信我。”
可现在,屏幕上的数据像一把刀,把他所有的信任一点点割裂。
“你看看这个时间戳。”阿吱指着邮件原始代码,“他连你写邮件的习惯都模仿得很像。”
“不是模仿。”张桂源忽然冷笑,“是预演。”
阿吱调出一份加密文件,“他们给你准备了三套犯罪剧本。”
张桂源猛地抓住她手腕,“够了!你现在就去睡。”
阿吱反手扣住他虎口的伤疤,“就像当年你抓住我的手腕那样?”
两人指尖相触的一瞬间,同时松开。空气凝固了三秒。
张桂源转身打开保险柜,取出一盒磁带,“这里有原始服务器日志。”
阿吱接过磁带,放进读取器。屏幕上开始播放监控录像——
李然站在办公室里,表情平静。他打开一台电脑,插上U盘,动作熟练而迅速。
“他在复制什么?”张桂源眯起眼。
阿吱调出时间轴,“正好是伪造邮件发送的前后五分钟。”
画面切换,停车场的摄像头捕捉到李然走出大楼。他四下张望,然后快步走向一辆黑色轿车。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男人,脸被遮住。
“这个人是谁?”张桂源声音低沉。
阿吱调出卫星地图,“他们见面的地点,就在竞品公司总部附近。”
张桂源死死盯着屏幕,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窗外一道惊雷炸响,照亮他眼底翻涌的风暴。
“你最信任的人,可能正在毁掉你。”阿吱轻声说。
屋内陷入沉默。只有雨滴敲打窗棂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