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林氏

贤妃林氏带着锦心和两个捧着锦盒的宫女，站在了这破败的小院里。

她今日穿着相对素雅的藕荷色云锦宫装，发髻上只簪了两支点翠步摇并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凤钗，少了平日的张扬，多了几分刻意的亲和。只是那眉宇间惯有的倨傲，依旧难以完全掩饰。

“婢妾慕容清昭，参见贤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清昭依礼深深福下。

“快起来。”贤妃脸上堆起和煦的笑容，上前虚扶了一把，目光在清昭清丽素净的脸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心中也不得不暗赞一声：果然好颜色！

“本宫听说妹妹晋封之喜，一直想着过来道贺。偏生前两日身子有些不爽利，今日才得空。”贤妃语气亲热，仿佛两人是相识多年的好姐妹，“这听雪轩……唉，真是委屈妹妹了。好在陛下已下旨修缮，妹妹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谢娘娘关怀。婢妾不敢当。”清昭低眉顺眼，姿态恭谨，声音平静无波。

“一点小小心意，恭贺妹妹晋封之喜。”兰心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套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玉头面，玉质温润，雕工精细，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另一盒里是两匹上好的苏绣软烟罗，颜色雅致，质地轻柔如雾，远非内务府寻常份例可比。

“这……”清昭眼中适时地流露出惊讶和一丝受宠若惊，连忙推辞，“娘娘厚赐，婢妾身份低微，实在不敢承受如此贵重之物……”

“哎，妹妹这就见外了！”贤妃亲昵地拉住清昭微凉的手，“本宫一见妹妹，就觉得投缘。在这深宫之中，多个知心人说话也是好的。妹妹莫要推辞，否则就是看不起本宫了。”

她话锋一转，似不经意地提起，“说起来，淑妃妹妹被禁足，本宫心中也是惋惜。她性子是急了些，若有得罪妹妹之处，妹妹还需看在一同入宫的份上，多担待些才是。”

话里话外，既踩了清婉，又暗示清昭与清婉不和是事实，还摆出一副劝和的大度姿态。

清昭心中冷笑。担待？慕容清婉要的可是她的命！贤妃这话，看似劝和，实则是来挑拨和试探她态度的。

她垂下眼帘，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黯然和顺从：“贤妃娘娘教训的是。长姐……淑妃娘娘对婢妾多有照拂，婢妾心中只有感激，岂敢有怨？此次禁足，想是陛下另有深意，婢妾不敢妄加揣测。”

一番话，滴水不漏。贤妃心中更是确定了这对姐妹的势同水火。她脸上笑容不变：“妹妹懂事就好。本宫就喜欢你这般识大体、知进退的性子。”

她拍了拍清昭的手，“以后若有什么难处，或是想找人说话解闷，尽管来翊坤宫寻本宫。本宫必不让你受委屈。”

“谢贤妃娘娘厚爱。”清昭再次福身。

贤妃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借口不打扰清昭休息，带着人离开了听雪轩。

看着贤妃一行消失在宫道尽头，清昭脸上的恭顺谦卑瞬间褪去，只余一片清冷。她转身回到内室，目光扫过桌上那刺眼的厚礼。

“贵人，贤妃娘娘她……”花钗有些不安地开口。

“无事献殷勤。”清昭声音冷淡，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依旧灰蒙的天空，“她不过是看慕容清婉暂时倒了霉，想拉拢一把新棋子，好替她去咬钟粹宫罢了。”

贤妃前脚刚走，后脚，李贵人的“心意”也紧跟着送到了。

“贵人，李贵人那边遣人送来了贺礼。”小顺子提着一个装饰花哨的漆盒进来。

清昭示意花钗打开。里面是一对赤金玛瑙镯子，成色尚可，但样式略显俗艳，还有一支点翠蝴蝶簪。

“收起来吧。”清昭只看了一眼，便淡淡吩咐。李贵人的心思，昭然若揭。贤妃前脚来示好，她这个曾经的“翊坤宫旧人”后脚就忙不迭地也来巴结新贵，生怕自己被贤妃彻底弃用，在这后宫里没了依仗。

她沉吟片刻，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弧。“玉簪，去把我那个压箱底的檀木小匣子拿来。”

匣子打开，里面是一件折叠整齐的衣物。清昭小心取出，轻轻抖开。这是一件慕容部女子在盛大节日才会穿着的传统礼服。

主色是深邃的靛蓝，仿佛草原的夜空，衣襟、袖口和下摆用金银丝线绣满了繁复的藤蔓与星辰图案，在光线下折射出神秘而璀璨的光芒。

整件衣服华丽、野性，带着浓郁的异域风情，与瑜国宫装的含蓄典雅截然不同。

“花钗，把这件衣服仔细包好。”清昭抚摸着冰凉的银饰，声音平静，“再备一份寻常的谢礼，连同这衣服，一起给李贵人送去。就说……我感念她心意，特将母族珍藏的礼服相赠。此衣在慕容部，唯有最尊贵美丽的女子才配穿着。李贵人姿容出众，定能将此衣风华尽显。若有机会得见天颜，穿上此衣，必能……令人难忘。”

清昭不顾花钗的疑惑，只道：“照做便是。记住，话要原原本本带到。想必李贵人必定高兴。”

“慕容贵人当真这么说？说本贵人姿容出众，穿上这衣服能令人难忘？” 李贵人看着眼前这件流光溢彩的异族华服，眼睛都亮了。

慕容清昭这是在提点她啊！贤妃娘娘刚去拉拢了她，转头就把这么珍贵的衣服送给自己，还暗示自己穿上它去吸引陛下。而贤妃却什么回礼都没得到。这不就说明自己在她眼里，比贤妃那个老女人更有价值。

李贵人顿时觉得扬眉吐气，之前被贤妃冷落的憋闷一扫而空。若是贤妃日后将她抛诸脑后，她也不至于无枝可依。

她迫不及待地让宫女伺候她试穿。镜中的女子，一身靛蓝缀银饰的异族华服，衬得她本就艳丽的容貌更添了几分妖娆野性的风情。

李贵人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觉得自己穿上这身，必定能将陛下迷得神魂颠倒。

“好！好得很！”李贵人喜滋滋地抚摸着衣服上的宝石，“慕容贵人果然是个明白人！知道谁才是真正值得结交的！”

花钗从李贵人所在的储秀宫回来忙对清昭禀告：“如贵人所料，李小主可高兴了。”

清昭淡淡一笑，道：“她总在贤妃麾下，碍于贤妃，几乎不注重打扮自己，想必收了我这件衣服可不知道怎么眼巴巴的盼着皇上来呢。”

“那既然如此，贵人为何要帮她？”花钗不解。

“帮她？她这个蠢货。”清昭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