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诛心

听雪轩内室只点了一盏灯烛，光线昏黄暧昧，炭盆里新添的银丝炭燃得正旺，驱散了冬夜的刺骨，却驱不散空气中无形的紧绷。

宋晟霖踱步至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今日路过储秀宫，”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情绪，“倒是瞧见件新鲜事。”

清昭正垂首为他斟茶，闻言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顿，温热的茶水却稳稳注入杯中，没有半点溅出，水面平静无波。“陛下瞧见什么了？”她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将茶杯轻轻放在他身侧的矮几上。

宋晟霖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像审视一件新得的的古玩。

“李贵人穿了身衣服。”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探究，“瞧着，是你们慕容部的东西？朕记得，你似乎从未穿过慕容部的东西。”

清昭缓缓抬起眼，迎上皇帝深不见底的目光。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澄澈，却也格外幽深。

她并未回避，声音平稳：“回陛下，确是慕容部女子在盛大节日所着的礼服。此衣……在部族中，象征尊贵与祝福。”

她略略停顿，一丝恰到好处的黯然滑过眼底，声音低了几分，“婢妾……身份卑微，不合宫中规矩，故而不曾穿来瑜国，恐污了天家威仪。”

“不合规矩？”宋晟霖低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有些突兀，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朕倒觉得，那衣服穿在李贵人身上，才是真正的不合规矩，不伦不类。”

他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指腹并未直接触碰她的脸颊，而是带着一种暧昧的试探，轻轻拂过她发间那支素净的银簪，指尖似无意又似刻意地擦过她微凉的后颈肌肤。

一阵细微的战栗，不受控制地窜过清昭的脊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腹的温热。

“如此华服，该配真正懂得它的人。”宋晟霖的声音压低了，气息拂过她的额发，“你藏着它，倒让明珠蒙尘了。”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细腻的颈侧皮肤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脉搏在那一瞬间的急促跳动。

清昭没有躲闪。她反而微微仰起头，烛光在她眼中跳跃，映出几分刻意放大的脆弱，几分被逼到角落的倔强。

她迎着他审视的目光，声音很轻，像风中即将折断的苇草，却字字清晰：“陛下……”

她顿了顿：“您如此宠爱婢妾，接连召幸，是真的怜惜婢妾，还是……”她的声音更低，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悲凉，“还是……明知……婢妾不过是长姐的附属品却故意为之，如此让婢妾立成众矢之的？”

宋晟霖的动作骤然停住。指腹下那急促的脉搏泄露了她强装的镇定。良久，他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

“故意？”他低沉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重重敲打在清昭紧绷的心弦上，“慕容清昭，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他猛地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温热的气息带着龙涎香的冷冽。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告诉朕，如果你穿着慕容部的衣服，站在朕的面前，心里想的，是草原的星辰，还是……你母亲嘴角流出的血？”

他怎么会……他怎么会连这个都知道？！

恐惧，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攫住了她，比任何一次面对慕容清婉的毒计都更甚。眼前这个男人，强大、冷酷、洞若观火。

他给她宠爱，给她庇护，却也像玩弄掌中猎物般，将她精心构筑的堡垒一层层剥开，将她最深的伤疤和最狠的执念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在他面前，她那些引以为傲的算计和伪装，似乎都成了透明的琉璃，无所遁形。

“陛……陛下……”她张了张嘴，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宋晟霖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和眼中那抹真实的、几乎碎裂的恐惧，那冰冷的唇角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餍足。

他松开了钳制在她颈侧的手，指尖却并未收回，而是顺着她冰凉细腻的脸颊缓缓滑下，轻轻拭去她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一滴冰凉泪珠。

“怕了？朕还以为，敢把朕当刀使、在这深宫里搅动风云的人，胆子有多大呢。”

“那件衣服，留着吧。”他意味深长地留下这句话，目光扫过她依旧苍白的脸，“或许……真有它该出场的时候。”

他不再看她惊魂未定的模样，仿佛刚才那番足以摧毁心防的对话只是闲谈，转身，径直走向内室那张挂着半旧青纱帐的拔步床榻边。

“过来。”烛光摇曳，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如同他此刻莫测的心绪。

清昭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恐惧和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恨意，脸上重新覆上一层薄冰般的顺从。

青纱帐被放下，隔绝了外间昏黄的光线，只余下帐内更显幽暗暧昧的空间。宋晟霖已靠坐在床头。他并未催促，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走近，如同静候猎物自投罗网的猎人。

清昭在脚踏边跪下，垂首，动作娴熟地为他褪去龙靴。她能感觉到头顶那道目光，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掌控的欲望。

当她直起身，准备像往常一样履行侍寝的职责时，宋晟霖却忽然伸出手，不是揽她入怀，而是用指腹缓缓擦拭她方才被泪水沾湿过的眼角。

“还在怕？”他的声音在狭小的帐内显得格外低沉，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清昭身体微僵，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放软的颤抖：“婢妾……不敢。”她抬起眼，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驯服而依赖，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陛下……洞悉一切，婢妾……无所遁形。只求陛下……怜惜。”

宋晟霖不再言语，手臂一揽，将她带入怀中。这一次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欲。

他的吻落下，不是温存，更像是一种标记和占有，带着惩罚的意味，撬开她的唇齿，攻城略地，不容她有半分退缩。清昭被动地承受着，压抑着本能的反抗，努力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