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屏笛声

翌日清晨，雪霁初晴。

皇后萧氏，一身家常的天青色云锦宫装，未施浓妆，更显面色苍白。

她斜倚在铺着厚厚锦垫的凤榻上，听着心腹大宫女琉璃低声禀报着昨夜至今晨后宫的动静。

“听雪轩那位……昨夜又承恩了。”琉璃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谨慎，“今晨陛下离开时，虽未再额外加赏，但听雪轩的修缮旨意已经正式发到内务府了，料想开春就要动工。”

皇后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串光滑的紫檀佛珠，闻言只是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眉梢，并未睁眼。“嗯。”声音温和无力，听不出情绪。

“还有……”琉璃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储秀宫的李贵人，昨儿傍晚在宫门口……穿了身异族样式的华服，对着陛下的御辇唱歌……惹得陛下不快，斥责她聒噪，惊扰圣驾……”

“哦？”皇后这才缓缓睁开眼，那双看似温和的眸子里，此刻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针尖般锐利的光芒，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李贵人？倒是……活泼。”她唇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贤妃妹妹宫里出来的，性子是跳脱了些。”

“娘娘说的是。”琉璃垂首应道，“听说李贵人昨晚哭哭啼啼去了翊坤宫，想是求贤妃娘娘做主，结果……被贤妃娘娘斥责了一顿，赶了出来。今儿一早，李贵人又……往钟粹宫的方向去了。”琉璃点到即止。

皇后沉默了片刻，那温和病弱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

“也是个……不安分的。”她轻轻叹了口气，“慕容贵人刚承宠，她就这般沉不住气，想学人家异域风情，反倒画虎不成……徒惹笑话。”

她顿了顿，声音依旧温和，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这深宫里，最忌讳的，就是东施效颦，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琉璃，”皇后抬眼，目光落在殿外洒满阳光的庭院，“去库房，挑几匹颜色鲜亮些的苏杭新贡的软缎，再拣一支成色尚可的珍珠步摇，给慕容贵人送去。”

“陛下喜欢，是她的福气。再赐血燕一盅，让她好好补补身子。”她顿了顿，仿佛随口一提，又似意味深长，“姐妹俩一同入宫，如今一个禁足钟粹宫，一个恩宠听雪轩……本宫只盼着她们，都能安守本分，莫要……再生嫌隙才好。”

“还有，下周就是除夕家宴了，循例各宫嫔妃可以在席间献艺，吩咐下去，可以把准备的曲目报上来了。钟粹宫的那位，禁足也快结束了，也去知会一声。”

琉璃躬身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翌日清晨，雪霁初晴。

皇后萧氏，一身家常的天青色云锦宫装，未施浓妆，更显面色苍白。

她斜倚在铺着厚厚锦垫的凤榻上，听着心腹大宫女琉璃低声禀报着昨夜至今晨后宫的动静。

“听雪轩那位……昨夜又承恩了。”琉璃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谨慎，“今晨陛下离开时，虽未再额外加赏，但听雪轩的修缮旨意已经正式发到内务府了，料想开春就要动工。”

皇后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串光滑的紫檀佛珠，闻言只是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眉梢，并未睁眼。“嗯。”声音温和无力，听不出情绪。

“还有……”琉璃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储秀宫的李贵人，昨儿傍晚在宫门口……穿了身异族样式的华服，对着陛下的御辇唱歌……惹得陛下不快，斥责她聒噪，惊扰圣驾……”

“哦？”皇后这才缓缓睁开眼，那双看似温和的眸子里，此刻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针尖般锐利的光芒，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李贵人？倒是……活泼。”她唇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贤妃妹妹宫里出来的，性子是跳脱了些。”

“娘娘说的是。”琉璃垂首应道，“听说李贵人昨晚哭哭啼啼去了翊坤宫，想是求贤妃娘娘做主，结果……被贤妃娘娘斥责了一顿，赶了出来。今儿一早，李贵人又……往钟粹宫的方向去了。”琉璃点到即止。

皇后沉默了片刻，那温和病弱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

“也是个……不安分的。”她轻轻叹了口气，“慕容贵人刚承宠，她就这般沉不住气，想学人家异域风情，反倒画虎不成……徒惹笑话。”

她顿了顿，声音依旧温和，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这深宫里，最忌讳的，就是东施效颦，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琉璃，”皇后抬眼，目光落在殿外洒满阳光的庭院，“去库房，挑几匹颜色鲜亮些的苏杭新贡的软缎，再拣一支成色尚可的珍珠步摇，给慕容贵人送去。”

“陛下喜欢，是她的福气。再赐血燕一盅，让她好好补补身子。”她顿了顿，仿佛随口一提，又似意味深长，“姐妹俩一同入宫，如今一个禁足钟粹宫，一个恩宠听雪轩……本宫只盼着她们，都能安守本分，莫要……再生嫌隙才好。”

“还有，下周就是除夕家宴了，循例各宫嫔妃可以在席间献艺，吩咐下去，可以把准备的曲目报上来了。钟粹宫的那位，禁足也快结束了，也去知会一声。”

琉璃躬身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旨意传到听雪轩时，清昭正看着窗外雪后初晴的天光。花钗脸上带着忧色：“贵人，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咱们能报什么？”

琴棋书画，钟粹宫那位嫡姐自幼名师教导，样样拿得出手，她们听雪轩有什么？

清昭的目光落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旧檀木盒上。她走过去，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通体莹白、触手生温的玉屏笛。

笛身线条流畅，尾部系着一缕早已褪色的旧红绳。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慕容部贵族女子自幼必修的技艺。当年在草原，她的笛声，曾引来百灵鸟盘旋。

“报玉屏笛。”

“可……可咱们这里……”花钗环顾破败的内室，修缮的工匠还未正式进场，殿内依旧清冷。

“无妨。”清昭打断她，拿起玉笛，“今日天晴，正好去御花园寻个僻静处练练手。许久未吹倒也生疏了。”

雪后的御花园银装素裹，空气清冽刺骨。清昭避开宫人常走的路径，裹着青色棉斗篷，带着花钗，径直走向西苑最深处一片人迹罕至的梅林。

红梅映雪，幽香浮动，倒是个清净所在。

她寻了块背风的大石，拂去上面的积雪，坐下。

清昭将玉笛凑近唇边。冰冷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她闭上眼，努力回忆着母亲教导的指法和气息。第一个音符试探性地逸出，有些干涩，不成调。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定了定神，再次尝试。

这一次，笛声渐渐连贯起来。她吹的是一首慕容部古老的牧歌，笛声穿透清冷的空气，在寂静的梅林间回荡，惊起几只栖息的寒鸦。

笛声时而低回如呜咽，时而高亢如裂帛，穿透覆盖着积雪的梅枝，直上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