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

雪已经连下了四天，天地间早成了一片晃眼的白。姜璃抱着作业本从办公室出来时，暮色正漫过教学楼的檐角，把雪映得发蓝。

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响，她把作业本抱得更紧些，免得被风吹散——纸页边缘已经沾了点湿，是刚才从走廊跑出来时蹭到的雪沫。

食堂方向传来零星的说笑声，很快被风雪吞掉大半。她呵出一团白气，指尖冻得发红，刚想把作业本换个手抱，怀里突然一轻——最上面那本练习册滑了出去，“啪”地摔在雪地里，纸页瞬间吸了层湿冷的白。

姜璃蹲下去捡时，睫毛上落了片雪花，凉得她眨了眨眼。指尖触到雪的瞬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也是踩在雪上的咯吱声，有些急促。

眼前突然变得阴暗。是张桂源举着伞追上来，校服袖子沾着雪粒，睫毛上还挂着白。

张桂源下雪了就走快点啊，不怕变成雪人啊。

姜璃站起来撇撇嘴，刚想开口反驳，脚下却在结冰的台阶处一滑，整个人踉跄的撞进他的怀里，伞骨“咔嗒”轻响，伞面歪向一边，雪沫子趁机落进她领口，激得她打了个哆嗦。

姜璃嘶……

张桂源笨蛋。

张桂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笑意，手却牢牢圈住她的腰，等她站稳了才松开，转而把伞往她这边倾了大半

张桂源刚刚在雪地里走跟个小企鹅一样。

姜璃低头踢开脚边的雪，耳尖有些热

姜璃那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话音刚落，张桂源好似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左掏右掏，拿出两颗棒棒糖

张桂源一个草莓味一个青苹果味，你要哪个？

姜璃轻轻吐出一口气，那缕温热的白雾轻柔地拂过张桂源的手心，带来一丝微妙的暖意。她指尖一挑，取了一颗草莓味的糖果，指尖不经意间从他的手心掠过，像是羽毛般轻盈，却又留下一抹难以忽视的触感。

姜璃与张桂源并肩踏上楼梯，脚步沉稳却轻缓，每一步都伴随着木质阶梯发出的“哒哒”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那声音仿佛与两人的心跳共振，一拍一拍，轻轻敲击着耳膜——“扑通，扑通”，像是某种隐秘情绪在空气中悄然蔓延。

………

晚自习，由于明天是周末，姜璃趴在桌子上不想写作业，便无聊的盯着张桂源看

张桂源被盯得有一些不自在，本来想拿起水杯喝口水，却不想手滑，水杯差点摔到地上

姜璃笨蛋，喝水都不会

张桂源愣了一下，随后笑着看向姜璃，心里想着她永远都是那么可爱

放好水杯后他也趴在桌子上，看着姜璃

张桂源我就说刚刚姜小璃怎么闷闷不乐的

张桂源原来是在找理由把“笨蛋”还给我呢

姜璃被张桂源一语戳中心思，不由得将头埋下，笑意悄然爬上她的脸颊。她试图掩饰，却藏不住眉眼间那份微妙的欣喜，连肩膀都微微颤动着，仿佛这笑声是从心底深处溢出来的。

姜璃你胡说什么？我是那种人嘛

姜璃伸手看了看手表，发现离放学还早，便拿出数学作业开始写

过了一会儿，姜璃皱着眉在题上画辅助线，却怎么也不对，已经十分钟了，自己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偷偷抬眼看着旁边的张桂源，他正低头刷着题，姜璃瞪大眼不禁感叹他的速度，赶忙直起腰认真解着

正在尝试其他辅助线，突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入耳朵

张桂源第三条辅助线画错了，笨蛋…

张桂源朝她挑了挑眉，眼神玩味的看着她，姜璃看了一眼辅助线，好像茅塞顿开懂了一点。

待她画好后，姜璃恶狠狠的盯着张桂源

姜璃能不能别叫我笨蛋了！

张桂源抬起头，正好对上姜璃的眼睛，他笑起来，带着点得逞的意味。又眨眨眼，飞快的低下头，耳根却悄悄的红了

姜璃低下头，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重新拿起笔，余光里，张桂源的背影一动不动，只有肩膀偶尔轻轻动一下——大概是在憋笑。

窗外的雪还在下，把晚自习的安静泡得软软的。姜璃写着题，忽然觉得刚才那道难搞的数学题，好像也没那么棘手了。

写完数学作业后，姜璃实在是不想写了，打算趴在桌子上睡会儿

张桂源终于写完了数学和英语作业，他轻轻搁下笔，抬眼便看见姜璃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昏黄的台灯光洒在她微垂的脸颊上，勾勒出几分倦意与柔和。

他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起身，生怕惊扰了她的梦。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动作轻缓地披在她身上，又将衣领仔细掖好，仿佛怕漏掉一丝温暖。看着她安然的睡颜，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随后悄然退回座位，继续守护这片刻的宁静。

……放学铃响后，姜璃坐起身，身上的外套也滑落在地上，她有些懵，弯腰捡起来

姜璃这是你的？

张桂源点点头接过外套穿上，姜璃坐在位子上发愣。

张桂源走啦，愣在这干嘛？

姜璃点点头，背上书包和张桂源一起走出校门

姜璃居然不下雪了…

到了姜璃家门口，姜璃朝张桂源挥挥手

姜璃我先走啦…

张桂源看着姜璃轻轻点点头，待姜璃关上门后原路返回，走回自己家

张桂源迈步走进客厅，映入眼帘的是父母并肩坐在沙发上的身影，两人静默无言，气氛仿佛凝滞了一般。他微微皱了皱眉，心底泛起一丝无奈的涟漪，却终究没有开口打破这片沉寂，只是默然地走过，丝毫不打算与他们搭话。

“今天怎么回这么晚？”张桂源爸爸率先开口，喝了口茶看着张桂源

张桂源我一直都是这个点。

“胡说！”张桂源爸爸把茶杯重重的摔在茶几上，感觉整个屋子都在震，吓得张桂源一愣。

“你不是八点半放学吗！”张桂源的爸爸怒气冲冲地瞪着她，声音里满是压抑的火药味。张桂源默默放下书包，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安静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待一场风暴的降临。

张桂源那是我上初中的时间

张桂源有些委屈的看着父亲，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父亲看着张桂源有些愣住，但还是放不下面子：“那你给我摆什么脸子！”

张桂源我给你摆什么脸了？你是…

“闭嘴！”张桂源父亲重重喘着粗气“有人电话都打到我这了，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张桂源顿住皱眉，双手叉腰

张桂源我谈什么恋爱？你挺谁说的

“还说没有！你考个第一了不起啊？都敢谈恋爱了！”父亲用手指着他，张桂源不耐烦起来，拍开他的手。

“你敢这样？给我滚出去！”父亲对张桂源吼道，张桂源一把推开他跑出屋

张桂源摔门的力道太大，门板在身后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响，震得门楣上悬着的冰棱簌簌掉了两小块，砸在积着薄雪的台阶上，碎成更小的冰晶。

他没戴围巾，领口敞着，冷空气灌进去，顺着喉咙一路凉到肺里。刚才争吵的余怒还烧在脸上，和这刺骨的冷一撞，反而生出种麻木的疼。

他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踱步，四周的景色在不经意间掠过眼底。忽然，一声清亮的呼唤划破了街道的喧嚣：“张桂源！”那声音带着几分熟悉的意味，瞬间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姜璃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