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雪粒子簌簌地坠落，轻轻拍打在柔软的围巾上，细碎的寒意透过布料渗入肌肤。姜璃怔怔地望着眼前那一幕，张桂源捧着一束花站在风雪中，他的身影被纷扬的白色点缀得愈发鲜明，却又带着一丝不真实的朦胧感。那神情、那姿态，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唯有他和手中的花依旧鲜活，令她一时竟忘了移开目光。

睫毛上的雪化成水，视线有点模糊。她盯着那束花，又抬头看他冻得发僵的手指——明明自己耳朵都冻得通红，却把花护在羽绒服里捂着，花瓣边缘还带着点体温烘过的暖意。

姜璃唔…大冬天的送花干嘛…

她接过花时指尖碰到他，凉得像冰，心里却烧得慌

姜璃冻坏了怎么办？

张桂源你捧着就坏不了

张桂源伸手替她把歪了的围巾系好，指腹蹭过她下巴时，两人都顿了顿。他没收回手，反而顺着往下，轻轻捏了捏她冻得发红的耳垂。

张桂源别傻站着了，进去吧

姜璃把花往怀里紧了紧，玫瑰的香气混着雪的清冽飘进鼻腔，嘴角忍不住上扬，跟着张桂源走进日料店

推门时风铃叮当作响，暖空气裹着昆布汤的鲜气涌出来。姜璃低头看怀里沾点雪的花束，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

……

张桂源先一步拉开椅子，姜璃捧着那束玫瑰坐下，刚要找地方放，他已经从吧台借了个空玻璃瓶，倒了半瓶温水把花插进去，摆在桌子中央。

张桂源寿喜烧的锅刚开

他指着咕嘟冒泡的汤底，薄切的和牛在昆布汤里卷成粉色的花

张桂源快涮，这个秒数最嫩

姜璃夹起一片，蘸了点生蛋液，滑溜溜地进了嘴，温热的肉香混着蛋香漫开

姜璃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姜璃抬眼看他

张桂源好久之前你朋友圈发过…

姜璃疑惑地轻“嗯”了一声，眉心微蹙，似乎在努力搜寻记忆的碎片。突然想起好像是半年前发的。那条消息早已悄无声息地滑落到列表底部，像是被时间掩埋了一样，几乎让人遗忘。

姜璃你还翻我朋友圈呢？

张桂源上次写完作业摸鱼…随便翻翻

他低头喝了口清酒，耳根有点红

锅里的汤汁渐渐收浓，甜丝丝的香气裹着热气往上冒。张桂源忽然指着她的头发

张桂源刚才雪落在发尾，化了点水，像沾了颗星星。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触发梢，指尖却触及了一小截冰凉，那温度仿佛顺着指尖渗入心底，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栗。

姜璃哪有

姜璃嘴上反驳，眼睛却弯成月牙

姜璃你见过星星长这样？

张桂源前几天在路灯底下，你抬头看我的时候，睫毛上的雪光就像。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把轮廓衬得柔和。姜璃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戳着碗里的米饭

吃了一半，姜璃忽然想起了什么，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拿起纸巾轻轻擦拭嘴角。

姜璃你上次说的那个画展，我让爸爸拿了两张

张桂源眼中骤然闪过一抹亮光，仿佛有火焰在瞳孔中燃起。他猛地挺直了腰杆，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脱口而出。

张桂源真的吗！

锅里的汤还在咕嘟响，玻璃瓶里的玫瑰在暖空气里轻轻晃了晃，花瓣上的雪水早化成了细小的水珠，像谁悄悄落下的、没说出口的欢喜。

……

吃完日料

推开门时，晚风裹着雪粒子扑在脸上，姜璃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刚从暖室里出来的手暴露在冷空气中，立刻冻得指尖发僵。她把围巾又往紧里缠了缠，另一只手在嘴边呵着气，来回搓了搓，想搓出点暖意来。

张桂源很冷？

张桂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她刚要点头，就见他忽然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她发红的指尖，自己先抿了抿唇，像是在做什么决定。下一秒，他解开风衣扣子，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没敢握得太实，只是指尖先碰了碰，确定她没躲开，才慢慢收紧，然后带着那只手，一起揣进了自己风衣的口袋里。

他的口袋里很暖，带着点体温烘过的热度，布料摩挲着她的手背，痒痒的。姜璃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还有他自己的手指似乎也有点僵硬，在口袋里悄悄动了动，却没松开。

张桂源这样……能好点

他声音有点低，眼睛没看她，望着前方被雪盖白的路灯，耳尖却悄悄泛了红。

风卷着雪粒子打在风衣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姜璃的心跳忽然乱了半拍，手指在他掌心里蜷了蜷，没说话，只是往他身边靠了靠。两人并肩往前走，口袋里交握的手渐渐暖起来，连带着呼吸里的白气，都好像比刚才要柔和了些。

姜璃画展的票…我放包里了

他应了一声，脚步放慢了些，另一只手也揣进了同侧的口袋，像是怕惊扰了口袋里的这点温热

张桂源不急，慢慢走

雪还在下，落在两人的发梢和肩头，却好像一点都不冷了。

美术馆里很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微风和偶尔的脚步声。光线透过高窗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条形的光斑，落在姜璃和张桂源交握的手上。

他们没敢牵得太实，只是指尖轻轻勾着，像两只试探着碰触角的小兽。正站在一幅印象派的风景画前，画布上的光影晃得人眼晕，姜璃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见张桂源的指尖在她手心里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回应她没说出口的话。

张桂源你看这里的笔触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微微凑近了些许，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姜璃的耳畔，带来一丝难以忽视的微妙触感。

张桂源是不是有点像上次你画砸的那幅水彩？

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姜璃的脑子，刚要抬手捶他一下，身后突然炸响一个清亮的声音

左奇函你们怎么也在这？

那声音像颗小石子投进静水里，两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松开手，动作快得像被烫到一样。姜璃的手背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空落落的感觉忽然涌上来，她有些慌乱地往旁边退了半步，转头时正好撞见左奇函一脸惊讶的表情。

他身边还站着顾桉，正抱着手臂笑，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带着点了然的促狭

顾桉这么巧？我们也刚进来

张桂源的手还悬在半空，像是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最后悄悄插进了裤袋里，耳尖有点红

张桂源随便逛逛

左奇函顾桉说这边新展不错。

左奇函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动作随意地拍了拍张桂源的肩膀，手掌落下的瞬间带着几分亲昵与不拘小节。他的目光随即一转，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引了一般，径直落在姜璃的身上，眼神中透出一抹耐人寻味的深意。

姜璃咳…我们也是

姜璃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刚才被他牵着的地方，有点发烫

空气里好像飘着点没说破的尴尬，顾桉看了眼他们明显拉开的距离，忽然笑出声

顾桉刚才看你们站得那么近，还以为在研究画里的秘密呢。

张桂源清了清嗓子，往旁边挪了挪，正好挡在姜璃身前一点，语气尽量自然

张桂源确实在看笔触，挺特别的。

姜璃低着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和张桂源的影子在地板上挨得很近，心里忽然有点想笑——明明刚才只是牵了牵手指，却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被抓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