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生气？

操场边的香樟树落尽了叶，光秃秃的枝桠在灰蓝色的天空里支棱着，积在枝缝里的残雪被风一吹，簌簌往下掉，落在冻得发硬的草坪上，化成一小片湿痕。

早读下课铃响时，姜璃被吓了一大跳，赶忙抽回手，左奇函从后排探过头，胳膊肘搭在张桂源椅背上，笑得不怀好意

左奇函哟？这就松开了？刚才是谁拽这么紧的？

张桂源要你管！

张桂源拿起身边的练习册就往后拍，却被他灵活躲开，刚想继续调侃，身边传来顾桉的声音，愣了一下

顾桉姜璃姜璃！快看这是啥！

顾桉将他们共同钟爱的男明星亲笔签名照轻轻置于桌上，姜璃瞬间双眼放光，“哇”地一声低呼，身子迅速凑了过去。她的手指如同羽毛般轻盈，小心翼翼地捏着明信片的边缘，那姿势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惊扰到什么似的。而她的指尖，几乎就要触碰到照片上那位俊美的面庞，似乎想要隔着这薄薄的一层纸，去触碰那份遥不可及的偶像光环。

姜璃这张侧脸绝了！我找了好久都没买到！

两人头挨着头絮絮叨叨，从明星新剧的造型聊到跨年晚会的舞台，声音里的雀跃像要蹦出嗓子眼，连带着空气都热闹了几分。

张桂源原本搭在桌沿的手慢慢收了回来，手肘支在桌面上，手掌虚虚地拄着头。他没看那明信片，目光落在姜璃微微扬起的侧脸上——她说话时眼睛弯成月牙，嘴角的梨涡盛着笑，连带着发梢都像沾了点雀跃的劲儿。

不知怎么，刚才还觉得暖融融的教室，好像突然灌进了股凉风。他盯着她指尖划过照片的动作，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视线在那张明星脸上顿了顿，又落回姜璃泛红的耳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发沉。

左奇函原本一直在盯着顾桉，突然看到张桂源这样。他没吭声，只是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张桂源的胳膊，等对方侧过脸时，他冲姜璃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嘴唇动了动，用气音说

左奇函吃醋啦？

张桂源立刻转回头，喉结动了动，从鼻子里发出声轻嗤：“切。”声音里的不屑装得挺像回事，可垂在桌下的手指却悄悄蜷了起来，连带着心跳都沉了半拍

前排的笑声还在继续，姜璃正拿着明信片和顾桉比手势，阳光落在她发梢，亮得有些晃眼。张桂源重新拄好头，把脸埋进掌心的阴影里，只露出双盯着她背影的眼睛，像藏着片没说出口的阴翳。

张桂源猛地转回身，后背挺得笔直，像是在跟谁较劲似的。课本被他摊开在桌面上，目光却落在空白处，连老师走进教室都没立刻回神。

……

上课铃尖锐地划破喧闹，姜璃条件反射地坐直身体，注意力瞬间被黑板上的板书吸走。她握着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着重点，偶尔蹙眉思考，全然没察觉到身后那道若有似无的目光——张桂源的视线好几次越过肩头，落在她低垂的发顶上，又飞快地收回来，假装专注地盯着课本，指尖却无意识地在书页上划着圈。

整节课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姜璃听得格外认真，连张桂源悄悄往她这边挪了挪椅子都没发觉。

下课铃响时，她抓起桌上的习题册站起身，路过张桂源身边时，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往常一样随口道

姜璃我去找老师问个题

掌心的温度落在肩头，轻得像羽毛拂过，张桂源却猛地绷紧了后背。他没回头，也没应声，只是“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要融进周围的嘈杂里。

姜璃没多想，转身快步走出了教室。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口，张桂源才缓缓侧过脸，目光追着她的方向望了望，又很快落回空荡荡的桌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刚才被她碰到的肩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空，又有点软。

左奇函在旁边看得清楚，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左奇函人都走了，还看啊？

张桂源猛地转回头，抓起笔在草稿纸上胡乱划着，声音闷闷的

张桂源做题呢，瞎看什么。

可那笔尖悬在纸上半天，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姜璃从办公室回来时，教室里正闹哄哄的。她刚走到座位旁，就看见张桂源趴在桌上，侧脸埋在臂弯里，露出的耳尖还泛着点红。

姜璃老师刚刚上课讲的这道题好绕

她将练习册往桌上一搁，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试图窥探他此刻正在忙些什么。

姜璃你要不要看看？

张桂源继续趴在桌子上没动静，像是睡着了，姜璃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

姜璃你怎么了？下节是体育课，他们都……

话没说完，张桂源忽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刚睡醒的懵，还有点没藏好的别扭

张桂源知道了

他的头发被压得有点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了点眼睛。姜璃忍不住伸手想帮他拨开，指尖刚碰到发丝，就被他偏头躲开了。

张桂源干嘛？

他的声音还有点哑

姜璃你头发乱了……

姜璃缩回手，拿起水杯喝了口，没注意到他耳尖的红色又深了些

姜璃对了

姜璃刚才在办公室碰到顾桉了，她说你上次借我的那本笔记，她也想借去看看。

张桂源的动作顿了顿，从桌兜里拿出一个苹果递给姜璃

张桂源让她自己找老师要

姜璃手中捧着苹果，微微一怔，目光中透出几分疑惑，不由得抬头望向他。

张桂源没解锁，只是抓起校服外套往肩上搭，起身往教室外走

姜璃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口苹果，甜丝丝的汁水漫开在舌尖，心里却有点纳闷——这家伙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左奇函从后排跟上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左奇函别想了，等着你哄他呢

姜璃咬苹果的动作顿了顿

姜璃他生气了？为什么？

操场上的风卷着沙尘吹过来，姜璃走下楼，望向正准备打篮球的张桂源，想去问问他

姜璃张桂源，你怎么了？

张桂源停下脚步，指尖还在篮球上轻轻拍着，“咚、咚”的声混着操场的喧闹。他没回头，只是侧过脸，阳光在他下颌线投下道利落的阴影

张桂源没事啊

话音刚落，他手腕一翻，篮球被拍得弹起半人高，转身就朝着球场跑了过去。运球的声音越来越远，他纵身跃起，和场上的人击了个掌，像是瞬间把刚才的别扭全抛在了脑后，身影在阳光下跃动得鲜活。

姜璃站在原地，看着他和别人抢球时扬起的笑，眉头皱得更紧了。明明刚才还浑身带着股闷劲儿，怎么突然就像没事人一样了？她叹了口气，心里的疑惑像团乱麻，挠得人发慌。

姜璃算了，先去找顾桉吧……

她转过身看了看周围，发现顾桉才从教学楼出来，眼睛一亮，赶忙跑过去

姜璃顾桉！

姜璃往前跑着，脚下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脚踝猛的一歪，“嘶——”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身子瞬间往旁边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