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悄无声息地罩住了音乐节的场地。白天里震耳的鼓点渐渐隐去，换成了晚风里飘来的零散吉他弹唱，舞台灯光也褪去了刺眼的绚烂，暖黄的光晕漫过人群，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远处的小吃摊飘来烤串和糖炒栗子的香气，混着青草被夜露打湿的微凉气息，在空气里慢慢发酵。
姜璃扯了扯被汗浸湿的衣角，转头看见张桂源正对着手机地图比划
张桂源旁边有个有名的夜市，要不要去看看？
他眼里的兴奋还没被夜色冲淡，像落了星子似的亮。
夜市果然没让人失望。红灯笼在头顶连成一片流动的云霞，摊贩的吆喝声、油锅的滋滋声、玻璃罐里冰镇酸梅汤碰撞的脆响织成一张热闹的网。张桂源手里很快就拎满了纸袋，糖油果子、章鱼小丸子、裹着芝麻的糖画……几乎是见着什么都想塞给姜璃尝尝。路过街角一个卖鲜花的小摊时，他突然停住脚，回头冲姜璃眨了眨眼，转身挑了支开得正好的红玫瑰，递过来时指尖还沾着点花瓣上的露水。
回到酒店时，姜璃把那朵玫瑰插进了桌上的玻璃杯里，花瓣上的水珠在灯光下闪了闪。她对着镜子卸完妆，刚把最后一点眼妆擦掉，就听见身后传来张桂源拖长了的声音
张桂源我要走啦~
他没真的动，只是倚在门框上，眉头微微皱着，像只没得到满足的大型犬
张桂源今天走了好多路…脚都酸了
姜璃嗯？是吗
见姜璃看过来，他又往前蹭了两步，声音软下来
张桂源而且刚刚再夜市吃的好饱~要不你陪我一会
他说着，还故意把手里没吃完的半袋栗子往姜璃面前晃了晃，眼神里带着点耍赖的期待，尾音轻轻扬起来，像羽毛似的搔着人心尖：
张桂源你不陪我，我一个人多无聊啊…
姜璃看着他赖在门口不肯走的样子，眼底漾起细碎的笑意。她走过去，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带着点无奈的纵容
姜璃你呀…
话音还没落地，张桂源就像被顺毛的猫似的，顺势把脸往她手心里蹭了蹭，温热的触感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张桂源去阳台坐会儿吧
阳台的藤椅还带着白日晒过的余温，两人并肩坐下时，膝盖偶尔会轻轻碰到一起。远处夜市的喧嚣已经淡成模糊的背景音，只有晚风卷着草木的气息漫过来，吹得姜璃额前的碎发轻轻晃动。
姜璃今天那个rapper实在是太帅了！
张桂源闻言动作一顿，慢悠悠地抬眼，嘴角几不可查地撇了撇。他没接话，反而抱着自己的椅子腿，往姜璃那边挪了挪，藤椅在地板上摩擦出轻微的声响，直到两人膝盖几乎贴在一起才停下。
他微微仰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不服气的小别扭，声音拖得长长的，像只被抢了食的小兽
张桂源哼…他有我帅吗？
话刚说完，又觉得不够有底气似的，伸手扯了扯姜璃的衣角，补充道
张桂源你刚才看他的眼神快粘到舞台上了…
张桂源我就在你旁边你都不看我
姜璃被他这副明晃晃争风吃醋的样子逗得笑出声，手机往旁边一放，伸手捏了捏他鼓起的腮帮子
姜璃张同学怎么又吃醋啦
张桂源本来就是嘛
他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刻意的强调
张桂源我就在你旁边你都不看我
说着，他还故意挺了挺胸，眼神亮晶晶地等着她的反应，那模样活像只等着被夸奖的小孔雀。
姜璃那你说你哪里比他帅？
姜璃被他逗得心里发软，故意拖长了语调
张桂源我可以给你擦汗
张桂源还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他顿了顿，忽然凑近她耳边，声音轻得像晚风
张桂源我还可以给你买玫瑰啊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姜璃的脸颊微微发烫，她轻轻推开他一点，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姜璃行吧，算你赢了
张桂源立刻笑开了，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得意地往藤椅上一靠，还不忘哼了一声，像是在宣告自己的胜利。晚风带着夜色的凉意吹过来，姜璃看着他孩子气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软乎乎的。
不知过了多久，姜璃轻掩红唇打了个哈欠，这一细微的动作才让张桂源回过神来。他缓缓站起身，目光落在她略显疲惫的面容上，心中泛起一丝涟漪，随后整理了下衣襟，转身准备离去。
他站在原地，稍作迟疑，随后微微俯下身，动作轻柔地将她拥入怀中。那小心翼翼的姿态，仿佛他怀中抱着的是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娃娃，生怕稍有不慎便会让她受损。
张桂源我回去喽，明天中午我们就要回去了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几道浅淡的光带。张桂源攥着手机站在姜璃房门前，指尖悬了悬，轻轻敲了三下
门几乎是立刻就开了。姜璃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脸上带着刚洗过的清爽
张桂源醒啦
她侧身让他进来，身后的行李箱已经拉好拉链，桌上的玻璃杯里，那朵玫瑰被细心地包进了纸巾，放进了一个小盒子里。
张桂源你都收拾好啦？
张桂源有点惊讶，他原本还打算来帮忙叠衣服收东西，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
姜璃点点头，拉起行李箱
退房、寄存行李、去巷口吃了惦记的豆浆油条，时间过得不紧不慢。中午的高铁站人来人往，广播里播报车次的声音此起彼伏。张桂源把两个行李箱都拉在手里，让姜璃空着手跟在旁边，嘴里还念叨着
张桂源这袋饼干路上可以吃
高铁平稳地驶出站台，窗外的风景渐渐从陌生的城市街景变成连绵的绿色田野。姜璃靠在窗边，看着阳光在铁轨上投下流动的光斑，张桂源坐在旁边，正低头研究手机上的导航，规划着下车后先去吃哪家店的麻辣烫。
张桂源这家好评比较多，等会去看看？
姜璃好啊好啊！
高铁在轨道上平稳滑行，窗外的景物渐渐模糊成一片流动的绿。车厢里的空调温度刚刚好，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邻座低声交谈的絮语，形成一种让人安心的氛围。
路程刚过一半，姜璃的眼皮就开始打架。她起初还强撑着和张桂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后来声音越来越轻，脑袋也不自觉地往旁边歪。最后，像以前无数次同行时那样，她的头轻轻靠在了张桂源的肩膀上，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睡着了。
张桂源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随即慢慢放松下来，连呼吸都放轻了些。他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她恬静的侧脸上。阳光透过车窗，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鼻尖因为睡得安稳，泛着点淡淡的粉。几缕碎发从束起的发间溜出来，贴在脸颊上，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他伸出手，指尖悬在半空顿了顿，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的皮肤温温软软的，像揣了颗小小的暖炉。
张桂源的视线又落到自己被靠着的肩膀上，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他维持着姿势没动，怕惊扰了她的好梦，只是任由窗外的光影在两人身上缓缓流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软得发甜。
不知过了多久，姜璃在一阵轻微的晃动中悠悠转醒，睁眼就对上张桂源带笑的眼睛。阳光刚好落在他眉骨上，把那点笑意衬得格外明朗。
张桂源醒啦，小懒虫
他的声音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温柔，肩膀被靠得有些发麻，却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
姜璃还有点迷糊，下意识地往他肩上又蹭了蹭，哼唧一声，抬手揉了揉眼睛
姜璃你才是…
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像只没完全清醒的小猫。
下了高铁，张桂源果然拉着她直奔那家麻辣烫店。红汤翻滚着冒热气，牛肚、黄喉、鱼丸在汤里浮沉，撒上一把香菜和白芝麻，香气瞬间漫了满桌。两人对着一碗热辣的麻辣烫吃得鼻尖冒汗，聊起音乐节的趣事，笑声混着咕嘟的汤响，热闹又熨帖。
下午终于回到熟悉的别墅里，打开家门的瞬间，姜璃长长舒了口气。把行李箱推到卧室，简单收拾了几件常用的东西，她便一头栽进客厅的沙发里，四肢摊开像只放松的猫。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张桂源发来的消息，问她到家没。姜璃懒洋洋地蜷起手指打字，发过去一句带着波浪线的
姜璃我到家啦~
末了还加了个瘫倒的表情包，仿佛把一路的疲惫都揉进了这几个字里。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地板上暖融融的。奔波了几天，此刻窝在熟悉的沙发里，鼻尖萦绕着家里淡淡的洗衣液香，姜璃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松快了，连带着心里也踏实得很。
这时，妈妈来到客厅，“璃璃，从明天开始就要上课了，我给你请了家教。”姜璃抬眼望去，发现不仅是妈妈，就连外婆和外公也一同站在门口。她心头一紧，连忙挺直了背脊，将原本松散的坐姿调整得端端正正，神情也随之肃然起来。
姜璃好的妈妈，我去给您们倒茶
话音刚落，姜璃就坐起来去茶水间倒茶，间隙还给张桂源发消息
姜璃啊啊啊张桂源~我们以后能难再见了
姜璃我要开始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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