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降临.

蝉鸣把夏日午后拉得格外漫长，阳光透过香樟叶的缝隙，在教室后门的走廊上投下斑驳的光点。讲台上的吊扇慢悠悠转着，带起一阵混着粉笔灰和淡淡汗味的热风，后排几个男生趴在桌上，额前的碎发被吹得轻轻晃动。

班主任抱着教案从走廊尽头走来，白色帆布鞋踩过发烫的地面，带进一股室外阳光的味道。她在门口站定，指尖敲了敲门框，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说几件事，”她的声音带着点夏日常见的微哑，“明天体检，早上空腹别吃早饭；还有暑期实践报告，下周五之前交齐。”

底下有人小声应着，她顿了顿，嘴角忽然扬起点笑意：“另外，这次期末成绩出来了，咱们班姜璃和张桂源，年级并列第一。”

话音刚落，教室里像被投了颗小石子，瞬间炸开细碎的起哄声。“哦——”“可以啊你们俩！”前排女生转头朝第二排挤眉弄眼，后排男生甚至吹了声轻哨。谁都知道这俩的事，课间总凑在一起讨论题，放学时张桂源的单车后座总载着姜璃，连作业本放在一起都透着说不出的默契。

姜璃的脸“唰”地红了，手指无意识绞着校服袖口。张桂源坐在她旁边，耳尖也泛着热，两人同时无助地看向四周，眼神撞在一起又慌忙移开。在一片喧闹里，他们几乎是同步地从第二排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低着头，心里却同时冒出一个念头：我们不是藏得很好吗？明明连递个纸条都趁老师转身，怎么会被发现？

讲台上的班主任看着这幕，悄悄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清了清嗓子：“行了，安静。”

起哄声渐渐平息，姜璃和张桂源这才坐下，后背都悄悄沁出了薄汗。窗外的蝉还在不知疲倦地叫着，班主任翻开教案，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响起，夏日的课堂，在一场心照不宣的小骚动后，重新回到了正轨。

……时间过得很快，晚自习的教室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头顶的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张桂源攥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条，趁值日班长转身的间隙，胳膊悄悄越过课桌缝，轻轻碰了碰姜璃的手肘。

姜璃转过头，接过纸条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展开来看，一行字迹清秀的小字落在纸上，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借着翻书的动作，侧过脸对他轻轻点了点头，耳后泛起淡淡的红。

下课铃响时，两人都默契地留在座位上。姜璃快速整理好错题本，张桂源则去向老师请教了最后一道物理题。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他们才并肩走出教学楼。

晚风带着草木的凉意，吹散了白日的燥热。张桂源自然地接过姜璃肩上的书包，甩到自己另一只肩上，然后伸出右手，与她的手紧紧交握。

张桂源我今天带了一个小相机。

他晃了晃手里的便携相机，眼底映着月光

张桂源给你拍几张

姜璃好啊！

姜璃眼睛一亮，兴奋地点头

她跑到操场边的香樟树下，踮起脚拽了拽低垂的枝叶，又转身对着镜头歪头笑，裙摆被风掀起小小的弧度。张桂源举着相机，快门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最后，他把相机递给路过的同学，拉着姜璃站在一起。两人凑近彼此，镜头里，姜璃的发梢蹭着张桂源的肩膀，两人都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意。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的瞬间，一个严厉的声音突然炸响：“你们在这干什么！”

两人猛地抬头，只见教导主任站在不远处，手里举着手机，屏幕正对着他们，脸上满是严肃。晚风突然停了，香樟叶的影子落在两人僵住的脸上，刚才的笑意还没来得及褪去，就被惊愕取代。

夜风像是带着无形的重量，压得两人一路无话。松开的手心里还留着彼此的温度，可那份并肩散步的惬意早已被教导主任举着手机的画面冲得七零八落。

姜璃回到家时，客厅的灯还亮着，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她低着头换鞋，连往常的“我回来了”都说得含糊不清，攥着书包带的手指泛白。关上门躺在床上，眼前总晃过主任严肃的脸，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她对着天花板发呆，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张桂源则在书桌前坐了很久，摊开的错题本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反复回想当时的场景，懊恼自己怎么没早点注意周围的动静。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只有空调的冷风呼呼吹着，却吹不散心里的焦灼。

第二天早读课刚结束，班主任就站在了教室门口，目光精准地落在第二排：“姜璃，张桂源，跟我来办公室。”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让两人心里同时一沉。

办公室里弥漫着淡淡的茶味，班主任坐在椅子上，指节敲了敲桌面，开门见山：“说吧，怎么回事？”她扶着额头，把手机往桌上一放——屏幕里赫然是昨晚在操场被拍下的照片，两人交握的手和凑近的身影清晰可见。

姜璃的手指绞着校服衣角，张桂源抿着唇，喉咙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

“你们都高二了！”班主任猛地提高了声音，眼里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马上就要面临关键的升学压力，居然还有心思干这些？心思不用在学习上，考得再好有什么用？”她的声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急切，“现在就打电话，把家长叫过来！”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两人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慌乱，却终究还是没敢再说什么，只能在班主任严厉的注视下，颤抖着手摸出了手机。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姜璃妈妈踩着细高跟走进来，手里的皮质手包被捏得有些变形，她一眼就瞥见站在角落的女儿，眉头瞬间拧成疙瘩，眼神里的严肃像淬了冰，直直射向姜璃。紧随其后的张桂源爸爸穿着熨帖的衬衫，脸上带着些匆忙赶来的焦灼，进门时脚步顿了顿，目光在儿子身上落了落，又转向班主任。

班主任起身指了指椅子，等两位家长坐下，才把手机推过去：“您二位看看这个。”照片里的画面清晰，他简单说了下昨晚教导主任在操场撞见两人的事，“姜璃和张桂源都是好孩子，成绩一直拔尖，但这次确实违反了学校规定。”

姜璃妈妈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指尖在手机边缘用力掐了掐，没看女儿，只对班主任说

姜璃妈妈老师，这事是我们没管好，您说怎么处理？

“按教导主任的意思，”班主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无奈，“他们俩作为年级第一，带头在校园里谈恋爱，影响不太好。决定让他们回家反省一个星期，好好调整一下状态，也跟家里沟通沟通。”

张桂源爸爸闻言皱紧了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了眼低头站着、肩膀微微发颤的儿子，又把话咽了回去。姜璃则在听到“反省一个星期”时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却在接触到妈妈冰冷的目光后，又迅速低下头，攥着校服袖口的手指关节泛白。办公室里一时安静，只有窗外的蝉鸣不知疲倦地钻进来，搅得人心烦意乱。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姜璃低着头跟在妈妈身后进门，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光洁的地板上。

客厅里，哥哥刚从公司回来，正松着领带坐在沙发上看文件，见她们进来，抬头疑惑地看了一眼——妈妈脸上的寒霜和妹妹紧绷的肩膀，让他瞬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姜璃妈妈把包往茶几上一扔，重重坐到沙发里，后背陷进柔软的靠垫，却丝毫没缓解她周身的气压。姜璃站在原地没动，手指紧紧咬在唇间，下唇被抿出一道发白的印子。

沉默在客厅里蔓延了几秒，妈妈终于重重呼出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疲惫

姜璃妈妈呼…说吧，怎么回事？

姜璃的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解释，就被妈妈猛地抬手打断

姜璃妈妈算了你别说了。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疲惫彻底被怒火取代。

姜璃对不起妈妈……我不应该…

姜璃的声音带着哭腔，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姜璃妈妈你还知道不应该啊！

妈妈猛地一拍茶几，玻璃杯被震得“哐当”响，她霍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姜璃，眼里的愤怒几乎要溢出来

姜璃妈妈你以为考了第一就可以为所欲为？

姜璃妈妈这样传出去也不怕被王家李家的人笑话！

哥哥在一旁想劝，刚要开口就被妈妈瞪了回去。姜璃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让它掉下来，只能任由妈妈的怒火像滚烫的岩浆，一点点浇在她紧绷的心上。

另一边的张桂源也不好过，爸妈同样是坐在沙发上，张桂源爸爸把手机拍在茶几上

张桂源爸爸什么时候的事？

张桂源低着头，喉结滚动

张桂源是我找的她。

张桂源爸爸你还敢承认！

爸爸骤然站起身，额角的青筋随着他的动作突兀地跳动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拉满的弓弦般紧绷而有力。

张桂源爸爸你上学就是为了谈恋爱的？

张桂源将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不再多作辩解，唯有脊背挺得愈发笔直，仿佛要借此撑起某种无形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