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就去追啊

姜璃出国后开学的第一个早晨，校门口的风都带着点不自在的味道。顾桉到的时候，左奇函正和张桂源并排站着，两人之间隔着能再塞下一个人的距离，脚尖都对着不同的方向。

左奇函来了。

左奇函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闷了些。张桂源“嗯”了一声，目光越过顾桉的肩膀，像是在找什么，又很快落回地面——他以前总这样等姜璃，那时他的视线里会带着点藏不住的期待。

三个人并肩往教学楼走，影子在地上拉得长长的，却总也凑不到一起。以前姜璃在时，路上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她会抢过左奇函的早餐吐槽太甜，会踮脚拍张桂源的背催他走快点，顾桉就在旁边笑着调和。现在只剩沉默，连脚步声都像是怕惊扰了谁，轻轻巧巧地落在柏油路上。

偶尔左奇函想找个话题，刚说半句就卡住。“昨天那道数学题……”他看向张桂源，对方却只是点点头，没接话。顾桉想活跃气氛，提起周末的球赛，话尾消散在风里，没人接茬。他们都知道症结在哪——姜璃和张桂源那场没说清的分手，像根细刺扎在中间，谁都不愿先碰，又谁都绕不开。

这种尴尬持续了半个月，直到班主任提起“高考”……

那天晚自习结束，左奇函抱着一摞复习资料，差点撞到低头刷题的张桂源。资料散落一地，顾桉弯腰去捡，却见左奇函已经蹲下去，和张桂源手忙脚乱地往一起拢。

张桂源这道数学题步骤写错了

张桂源忽然指着左奇函卷子上的红叉说，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左奇函愣了愣，接过笔改起来，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顾桉忽然觉得空气松快了些。

后来的路渐渐有了声响。张桂源会把整理好的错题集分三份，左奇函会默默帮两人占好图书馆的位置，顾桉带的早餐总会多备一份。他们不再提姜璃，也不再提那场分手，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在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天天变薄时，所有的别扭和试探，都该给更重要的事让路。

放学路上的影子慢慢靠在了一起，脚步也重新变得轻快。虽然偶尔看到路口那家姜璃爱去的奶茶店时，三人还是会默契地沉默几秒，但更多时候，他们在讨论最后一道大题的解法，在互相打气说“再坚持一下”，那些没说出口的在意，都悄悄融进了并肩走向考场的脚步里。

三年后的夏天，录取通知书像承载着梦想的白鸽，分别落在了左奇函、顾桉和张桂源手中。

左奇函如愿踏入了B大的校门，校园里随处可见的实验楼和严谨的学术氛围，正合他对未来的规划；张桂源则毫无意外的进入了A大

而顾桉拆开信封时，看着那所心仪已久的综合性大学名称，忍不住笑出了声。

更让她意外的是，开学报到那天，在熙熙攘攘的校园里，她先看到了熟稔的身影——左奇函正扛着行李往男生宿舍方向走，看到她时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惊喜的笑。没过多久，在新生开学典礼的人群中，她又捕捉到了裴安的侧脸，对方也恰好望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都带着几分意外的默契

…………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悄无声息地铺满了整座城市。顾桉宿舍的窗外，几盏路灯晕开暖黄的光，透过纱帘在床单上投下淡淡的光斑，空气中飘着刚洗过的衣服晾在阳台的清香，混合着远处食堂飘来的饭菜余味。

她整个人趴在床上，脚丫翘起来轻轻晃着，手机被夹在脸颊和枕头中间，屏幕亮着光映在她有点发烫的脸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床单上的纹路，听到电话那头姜璃带着点电流音的问话，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扭捏。

顾桉“我不是和裴安一个学校嘛！”

顾桉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声音闷闷的

顾桉“就是，我今天在图书馆遇到他了，他身上的味道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话没说完，就被姜璃那边传来的敲击键盘声打断。姜璃正对着电脑屏幕改论文，听到她这吞吞吐吐的语气，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忽然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了然

姜璃“哦~看上人家了”

顾桉被说中心事，猛地抬起头，又飞快地捂住嘴，生怕隔壁床的室友听见，声音压得更低了

顾桉“你小声点！就，就只觉得变了许多…”

顾桉“想问问你…”

窗外的风拂过树叶，沙沙声混着她有点慌乱的呼吸，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姜璃“想问问我怎么追他？”

姜璃的声音带着点揶揄，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听筒里只剩下她轻描淡写的笃定。

顾桉的脸“腾”地一下烧起来，像被按了开关的暖灯，连带着耳朵尖都泛了红。她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声音含糊却带着点不服气的嘴硬

顾桉“什么嘛！”

顾桉“哪有女生主动的……这不是不好意思嘛”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接着传来“啪”一声合上电脑的轻响。姜璃大概是往后靠在了椅背上，语气更放松了些

姜璃“那有什么，喜欢就去追啊”

姜璃“扭扭捏捏的，等着人家被别人拿走？”

顾桉把枕头抓得更紧了，脚趾蜷起来抠着床单，声音细若蚊蚋

顾桉“可是…他要是拒绝了怎么办”

姜璃听着她这副样子，忽然想到个主意。听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她起身拿东西，接着是把手机立在桌面上的声音。

姜璃“哎呀~”

姜璃“在高中的时候我们顾桉天不怕地不怕”

姜璃“连辩论赛都能把学长打趴下”

姜璃拖长了调子，故意放慢语速

姜璃“怎么到这……”

顾桉“谁，谁说我怕的！”

顾桉猛地从床上撑起上半身，脸颊还红着，语气却陡然拔高了八度，带着点被戳中痛处的急恼

顾桉“我只是在想怎样合适而已！”

窗外的风恰好吹过，带起窗帘一角，月光趁机溜进来，照在她气鼓鼓的侧脸，连带着那点未褪的红晕，都显得生动起来。

姜璃那边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带着得逞的狡黠，像猫爪轻轻挠过心尖。她显然对顾桉这瞬间炸毛的反应很是满意，连语气里都裹着笑意

姜璃行啦行啦，就知道你不怕

厨房里传来烧水壶咕嘟咕嘟的声响，混着她轻快的语调

姜璃那我可就等着，听我们顾桉的好消息啦？

顾桉被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重新把脸埋回枕头，声音闷闷地“嗯”了一声，挂电话前似乎还听到姜璃转身去拿面条的轻响，心里那点纠结和慌乱，倒奇异地被这通电话熨帖了不少。

宿舍的白炽灯悬在头顶，散着有些晃眼的光。顾桉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最终还是按灭了通话键。手机被随手扔在枕边，发出一声轻响，她顺势往床上一倒，后背陷进柔软的被褥里。

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裴安的影子。她盯着天花板上那块浅浅的水渍，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被角——明天去图书馆？他好像总在三楼靠窗的位置。或者去食堂？听说他偏爱二楼的麻辣烫窗口。要不……故意绕远路经过他们系的教学楼？一个个念头冒出来，又被她自己否掉，脸颊悄悄泛起热意，连带着心跳都快了半拍。

而几万公里的出租屋内，姜璃刚把面下在锅里，小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狠狠拧了一下，她疼得闷哼一声，下意识地弯下腰，双手紧紧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冰凉的瓷砖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寒意，额角却迅速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黏住了几缕碎发。她咬着唇，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只觉得那阵疼痛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让她几乎站不住身。

腹痛稍缓的间隙，姜璃扶着墙慢慢直起身，额前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锁骨处。她吸了口凉气，踉跄着挪到灶台边——刚才煮水的火还没关，壶底已经泛出焦黑。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拧上煤气阀的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金属阀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空荡的厨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回到沙发旁，她摸索着拿起手机，屏幕的光刺得她眯了眯眼。通讯录里“哥哥”两个字格外显眼，她指尖悬了悬，最终还是按了下去。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刚想开口，腹部又是一阵抽痛，只能咬着牙吸了口气，声音发颤

姜璃哥…我肚子疼得厉害……

再睁眼时，窗外的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医院急诊室的灯光白得晃眼，冰凉的针头扎进手背，透明的液体顺着输液管一点点滴进血管里。姜璃靠在椅背上，脸色依旧苍白，但那阵翻江倒海的疼总算退了些，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旁边的姜淮急得眉头拧成了疙瘩，手在口袋里反复摩挲，眼底满是焦灼。他看了眼输液瓶，又看向妹妹，声音里带着恳求

姜淮要不你回国吧，我这几天公司忙……

姜璃不用。

姜璃打断他的话，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决。她抬眼看向哥哥，眼神清明

姜璃这边课程紧，而且论文也到关键时期

姜淮还想再说什么，对上她那双带着倔强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妹妹的性子，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只能叹了口气，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冷汗浸湿的额发，语气里满是无奈

姜淮算了，我给你请个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