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苏晚的掌心疯狂地震动着，“爷爷”这两个字在屏幕上闪烁，仿佛烙铁般烫得她双眼生疼。民国二十六年四月十六日，这个日期像灼热的印记，让她几乎无法握住手机。
“小晚，玉镯还在吗？”陆建国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嘶嘶作响，还夹杂着隐约的爆裂声，“二十年前我放进你襁褓里的那个。”
苏晚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似的，发不出声音。画具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玻璃窗上的水雾渐渐浮现出另一幅画面——红木家具在烈火中扭曲变形，名贵画作蜷曲成焦黑的纸团，松节油的气味浓烈得令人窒息。
“告诉你个秘密，当年烧掉苏家画室的，是我啊……”
电话突然断了，忙音尖锐得如同警报。苏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画具店开始扭曲，木质地板变成了民国时期的青砖地面，空气中的湿气被灼热取代。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站在一间着火的画室中央，左手还握着那支从现代带来的炭笔。
“不——”苏晚的尖叫声被浓烟呛了回去。这里是苏家老宅，她在老照片里见过无数次的画室，此刻正被熊熊大火吞噬。名贵的紫檀木画架噼啪作响，曾祖母最爱的那幅《春山烟雨图》从框中脱落，墨色山水在高温中化作黑色蝴蝶，翩翩飞舞着消散在火焰里。
浓烟呛得她剧烈咳嗽，先天性心脏病带来的窒息感熟悉又可怕。苏晚跌跌撞撞扑到窗边，想推开厚重的雕花木窗，手指却透过了窗框——这不是实体，至少不完全是。
“是记忆碎片。”她喃喃自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陆建国选择在今天联系她，一定有原因。那场大火烧掉了真相，现在她有机会亲手找回它。
火舌舔舐着墙壁上悬挂的画作，苏晚突然注意到《春山烟雨图》原本悬挂的位置，墙体颜色比周围略浅。她冲过去，灼热的墙壁烫得她指尖生疼。用炭笔撬动那块松动的墙砖，里面果然藏着个锡制盒子。
盒子烫得几乎握不住，苏晚在裙摆上擦了擦，颤抖着打开。里面是一叠泛黄的信笺，大部分已经被火焰吞噬了边角，字迹模糊不清。最上面是半张契约，签名处“陆建国”三个字却异常清晰，旁边还有几处用朱砂修改的痕迹。
“为什么……”苏晚的心脏猛地一抽。记忆突然涌上来——七岁那年她生病住院，陆爷爷趴在床边睡着了，她看见他手腕上有串奇怪的疤痕，像用火炭烫出来的花纹。当时他惊醒后慌忙遮住，说那是年轻时不小心烫伤的。
“骗人……”苏晚捂住胸口，呼吸急促起来。更多画面在脑海中闪现：陆清和小时候总爱往她书包里塞急救药，每次都说是“爷爷让带的”；他大学选择心脏科时，陆爷爷把一个旧玉坠塞给他，说“记住你的使命”；甚至上个月在医院，镜中人掐着她脖子时说的那句“陆家才是最会演戏的骗子”……
“不……不是这样的……”苏晚瘫坐在地，泪水混合着烟灰滚落。锡盒里还有几张未被完全烧毁的信笺，她颤抖着展开一张，熟悉的鸢尾花纹水印让她心头一震——这是苏家特有的信纸。
“静淑亲启”四个字刚映入眼帘，身后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响声。苏晚猛地回头，一面烧焦的穿衣镜倒在地上，镜面裂痕中映出的不是她的身影，而是个穿着民国学生装的少女，正举着煤油灯，笑容诡异。
“找到你了，我的继承人。”镜中少女开口，声音却像无数人在同时说话，“陆建国骗了你，陆家所有人都在骗你。他们不是守护者，是依靠苏家血脉延续自身的家族……”
苏晚的头开始剧痛，眼前的火场渐渐变成医院病房。陆清和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胸口插着各种管子。镜中人站在床边，手里拿着那支沾血的炭笔，笔尖正对着陆清和的心脏。
“你看，”镜中人笑起来，眼角的纹路和陆清和如出一辙，“只要毁掉最后这幅画，困扰你的问题就能解除，你的心脏会痊愈，再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
炭笔在画纸上划过的声音刺得苏晚耳膜生疼。她眼睁睁看着画中陆清和的胸口渗出鲜血，现实中的少年眉头紧锁，痛苦地蜷缩起来。
“住手！”苏晚扑过去，手指却穿过了幻影。腕间的玉镯突然滚烫，烫得她惊呼出声。鸢尾花纹发出红光，眼前的幻觉像玻璃般碎裂，她重新回到着火的画室。
镜中少女的脸在无数碎片中扭曲、尖叫，最后化作一缕黑烟消散。苏晚大口喘着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正不受控制地朝火堆伸去，锡盒里的信笺散落一地，即将被火焰吞噬。
“不！”她猛地抽回手，抓起地上的信笺塞进怀里。墙体突然发出巨响，头顶的横梁摇摇欲坠，火星像雨点般落下。必须离开这里，但出口已经被坍塌的横梁堵住。
苏晚靠在墙角喘息，心脏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摸出怀中信笺，借着跳动的火光快速阅读。曾祖母的字迹优美却颤抖，墨水在某些地方晕开，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
“建国说必须烧掉画才能保护我，可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家族历代相传的特殊状况源于先祖的古老约定，要求苏家每代人奉献某种东西来换取绘画天赋……”
“陆家先祖是约定的见证者，血脉中流淌着特殊的能力。三血鸢尾仪式是唯一的解决方法：苏家继承人之血，陆家守护者之血，以及……”
信到这里突然被烧焦，后面的字迹消失不见。苏晚心急如焚，翻找其他碎片，希望能找到缺失的部分。突然，一块燃烧的木板砸在她脚边，溅起的火星点燃了她的裙摆。
“该死！”她慌乱地拍打火焰，余光瞥见书架后面似乎有个暗门。曾祖母信里提到过老宅有秘密通道，是为了躲避战乱修建的。苏晚忍着剧痛冲过去，用身体撞向书架。
老旧的书架轰然倒塌，后面果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她刚要钻进去，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小晚……”
苏晚猛地回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火场中央站着个半透明的身影，穿着现代服饰，面容清俊，嘴角带着熟悉的温柔笑意。
“清和？”她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指尖穿过对方的身体，只捞到一片虚无，“你怎么会……”
陆清和的身影开始消散，他焦急地指向暗门，又指向苏晚怀中的信笺：“信里少了关键部分……仪式地点要……”
话音未落，整栋建筑剧烈摇晃。陆清和的身影化作点点星光，最后看她的眼神充满不舍。苏晚咬咬牙，钻进暗门，身后传来屋顶坍塌的巨响。
通道里漆黑一片，苏晚摸索着前进，怀里的信笺已经被汗水浸湿。突然，前方出现一丝微光，通道尽头站着个人影，背对着她。那人缓缓转身，手中举着煤油灯，映出一张与苏晚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穿着民国学生装。
“你终于来了。”民国苏晚浅笑，举起手中的炭笔，笔尖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啊，另一个时空的我。”
暗门外的火焰越来越近，灼热的空气顺着通道涌入，苏晚的意识开始模糊。她看着另一个自己一步步走近，手中炭笔的笔尖越来越清晰，像要刺穿她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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