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手持发簪,抵在自己白皙的脖颈上,眼神决绝。那发簪尖锐的锋芒紧贴着她细腻的肌肤,一滴滴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顺着她优美的颈线缓缓滑落。
李隆基距她仅一步之遥,眼见这一幕,原本温和的面容瞬间冷若冰霜。“崔莺,你这是做什么?”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慌乱与愤怒。崔莺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手中的发簪又往脖子深处逼近了一分,伤口随之扩大,鲜血流淌得更急了。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崔莺“放了卢凌风!”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人吞噬。
李隆基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崔莺耳边炸响:"你为了他,竟不惜伤害自己?"
他双眼猩红,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有熊熊烈火在体内燃烧,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崔莺面色苍白却神情淡然,她轻声道
崔莺"陛下娶我,无非贪图崔家权势罢了。可若我死了,你什么都得不到。"
她话语中透着决绝,那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让李隆基的心揪得更紧了。
那簪子又向前逼近了一步。
崔莺“放了他!”
她大声喊道。
李隆基要是再不阻止,她的脖子恐怕就要……他连忙抬手,说道:“你放下,好,我答应你。”
听罢,崔莺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此刻她的脖颈已麻木无感。那袭紫色的襦裙被鲜血浸染,斑驳的红犹如残阳映雪。
李隆基望着瘫坐在地上的她,即便两人近在咫尺,却仿佛有天涯相隔的疏离感。他紧闭双眼,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良久,才沉声唤道:“宣太医!”
崔莺的颈间缠着数圈绷带,太医轻叹一声道:"娘娘发簪再深入一分便有大碍,这几日切莫沾水。"
她已麻木不仁,任由宫女领着太医离开。待殿内恢复寂静,崔莺缓缓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到床榻边。她颤抖着手从枕下取出一个古朴的檀木盒,那是韦风华之前送来的物件。木盒散发着淡淡幽香,崔莺抚着盒子,眼眶渐渐湿润。
她静卧在榻上,乌黑的秀发如同铺展开的墨色绸缎,散落在床面。思绪飘远,卢凌风的身影又浮现于脑海,他如今可还安好?还有父亲母亲呢,希望自己不会成为他们心中永远的痛,但愿他们能渐渐释怀,莫要因自己而悲伤难过。
眼皮愈发沉重,困意如潮水般袭来,她悠悠地合上了双眼。手边,那已开启的檀木盒子静静躺着,里面空荡荡的,宛若她此刻空落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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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凌风刚从大牢里出来,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公主府。
公主府的厅堂内,雕梁画栋尽显奢华。窗外树影摇曳,在地上洒下一片斑驳。
一见到公主,他便急切地询问
卢凌风“殿下,娩玉她……”
卢凌风满脸焦急。
公主垂下眼眸,眼中闪过一丝隐瞒,随后抬起头,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看向他,“你刚出狱,还是先下去好好洗漱一番吧。你也不想让崔莺看到你这般模样吧。”
公主柔声安慰着卢凌风。
韦风华疾步奔至公主寝宫,神色慌张。正坐在梳妆台前的公主被他的突然出现惊动,蹙眉望向这个不速之客。
"什么事如此慌张?"公主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
韦风华压低声音,在公主耳畔轻声道:"崔小姐...殁了。"
话音未落,恰逢卢凌风整理衣冠后步入前厅,正好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似乎都藏着难以言说的心事。
公主心中满是惋惜,可她不得不将实情告知卢凌风。“你过来,”
公主轻声说,“宫中传来消息,崔莺她……”
卢凌风瞬间紧张起来,急切地问
卢凌风“娩玉,她怎么了?”
“崔莺她……”公主难以启齿,目光转向一旁的韦风华,朝他使了个眼色。
韦风华吞吞吐吐地开了口:“崔小姐,殁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宫殿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或悲痛或震惊的面容,那光影交织间,似是将这个噩耗编织进了一场无尽的梦魇之中。
卢凌风只觉此刻脑海中轰鸣阵阵,似有某样重要之物猝然崩断。他双唇因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眼眶已然湿润。
卢凌风“不可能,不可能!”
他低声呢喃着,娩玉不可能死去,她绝不会抛下自己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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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阳光温柔地洒落,驱散了连日的寒意,为大地镀上一层暖意融融的金色。一支送殡队伍缓缓自雍州城门行出,寂静而肃穆。
卢凌风扶着棺椁,步履沉重,泪水无声滑落,他用指尖轻触着那冰冷的木板,仿佛在触及世间最珍贵的珍宝,神色间满是痛彻心扉的哀伤。崔胜夫妇走在前方,面容悲戚,身形略显佝偻。崔府的下人们身着素白孝衣,默默跟随,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化不开的沉郁,与这冬日的暖阳形成鲜明的对比,更衬得气氛凝重如铅。
宫墙之上,一名身着龙袍的男子寂寥而立,目光悲怆地投向远方。崔莺贵妃的身份已无法更改,他只能下旨让她从崔家出殡。这或许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权倾天下的帝王,在命运面前竟也如此无力。
寒风掠过宫墙,吹动他明黄的龙袍,更添一抹萧瑟之意。他的身影孤绝而落寞,仿佛与这偌大的皇城融为一体,成为一幅苍凉的画卷。
开元二年,崔胜崔宰相辞了官,携着一家老小回到了清河。长安城中,有太多令他伤心之事,这儿的每一处角落仿佛都残留着女儿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勾起他对女儿的思念之情。那曾经繁华热闹的街市,在他眼中也失去了往昔的色彩,只余下一片灰暗与落寞。清河,成了他心中最后的归宿,那里或许没有那么多痛苦的回忆纠缠着他。
开元三年,长安城内秋风萧瑟。李隆基一纸诏书将卢凌风贬至云鼎任县尉。收拾行装那日,一抹熟悉的翠绿映入眼帘——是崔莺曾经赠予的荷包。指尖轻抚过精美的绣工,往事如潮水般涌来。还记得那一日,公主终于向他坦白,崔莺所用之药竟是出自她手。纵使心中了无怨恨,可每次面对公主时,那份难以言说的痛楚依然萦绕心头。此番远赴云鼎,倒也合了他的心意,云鼎山水或许能让他寻得片刻安宁。窗外落叶纷飞,仿佛也在为他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