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一条毛毯又薄又旧,还带着股霉味。
陈凛川把毛毯整个儿裹在她身上,连她的脚踝都仔细盖住,自己只穿着件单衣,靠在门板上闭目养神。
夜里风太大,吹得门板“吱呀”作响,她冻得睡不着,睁眼时看见他在发抖,嘴唇都有些发白,却还在低声哼着不成调的歌。
调子很奇怪,像跑了调的童谣,她却听着听着,就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后来才知道,那是他小时候母亲哄他睡觉时唱的,早就记不全了,那天不过是怕她害怕,胡乱哼的。
那些日子,空气里总飘着血腥味和海水的咸腥,脚下是湿滑的礁石或泥泞的腐叶,耳边是未知的嘶吼或同伴的喘息。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只会围着任务打转,像一枚精准却冰冷的棋子,直到陈凛川的出现——他让她知道,原来伤口可以被人小心翼翼地包扎,寒冷时可以有个温暖的胸膛依靠,连恐惧都能被一句跑调的歌轻轻抚平。
任务之外,原来真的有值得留恋的东西。
苏沁香望着陈凛川眼底的疼惜,忽然鼻子一酸,眼眶有些发热。
她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像触碰一件稀世珍宝:“我知道。”
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窗玻璃上还凝着层薄薄的水雾。
苏沁香轻轻掀开被子,动作轻得像片飘落的叶子,生怕吵醒身侧熟睡的陈凛川。
他昨晚翻了几次身,眉头微蹙,想来也是没睡安稳。
她套上一身黑色运动服,赤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顺着楼梯往下走。
楼梯扶手的第三阶有些松动,她记得牢牢的,特意放轻了脚步,没让它发出半点吱呀声。
楼下最尽头的储物间门虚掩着,推开门时,合页发出极轻的“咔嗒”声。
这里早已不是堆满旧纸箱和落灰工具的地方——靠墙铺着块深灰色的瑜伽垫,边缘有些磨损,是她在死寂岛时用的那块,洗得发白却依旧厚实。
对面墙角立着个半人高的沙袋,表面蒙着层细密的汗渍,边角处被拳头砸出了浅浅的凹陷。
而靠墙的金属架上,整整齐齐摆着几副拆解开的微型通讯器,零件被分门别类地放在透明盒子里,天线、芯片、加密模块……每一个细小的部件都闪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这些都是她从岛上带出来的“纪念品”,带着瘴气的潮湿味、硝烟的焦糊味,还有江柔笙最后递给她的那枚信号发射器——此刻正被她放在架子最上层,旁边压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是江柔笙娟秀的字迹:“频率校准完毕,紧急时按三次。”
苏沁香走到瑜伽垫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沙袋皮革的气息,让她瞬间找回了在岛上的警觉。
她抬手压了压肩膀,骨节发出轻微的声响,目光扫过架子上的通讯器时,指尖几不可察地绷紧了。
沉寂不代表终结,休眠总有苏醒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