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陈凛川

转身的瞬间，后腰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像有根细针顺着脊椎钻进去，慢悠悠地搅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挺直背脊，步子迈得平稳如常，只有自己清楚，那处旧伤又在作祟了——三年前从“蜂巢”逃出来的那个雨夜，他最看重的学生林野，握着他亲手教的握刀姿势，把匕首送进了他的后腰。

当时血混着雨水往下淌，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指尖在发抖，嘴里念着“教官，你不能走”。

伤口早愈合了，只留下道浅白色的疤，却像在骨头上生了根。

每逢阴雨天，或是像此刻这样情绪稍有波动，那地方就会隐隐作痛，像有只细小的虫在啃噬骨头，痒一阵，疼一阵，提醒着他那些浸在血里的过往。

他穿过挂满破布的走廊，布偶的残肢从头顶垂下来，眼珠被老鼠啃掉了一颗，空洞地对着他。

工具箱放在阁楼楼梯口的铁皮柜里，他拉开柜门时，铁锈簌簌往下掉。

手指触到冰凉的金属箱时，后腰的痛感又轻了些，他拎起箱子转身，看见苏沁香还蹲在原地，正用胶带小心翼翼地缠裹那截裸露的电线，侧脸在冷光里显得格外专注。

陈凛川拎着工具箱走过去，脚步声在地板上敲出沉闷的响：“哪部分需要换？”

他曾是“蜂巢”最年轻的教官，二十三岁那年就坐在了训练基地的最高席位上。

新人入营的第一课，他会把一把没开刃的匕首扔在地上，看着那些青涩的少年捡起刀，教他们用手腕转动的巧劲，而非蛮力，在三秒内精准地扼住对手的颈动脉

——“拧断脖子时，注意听脊椎错位的轻响，那代表任务完成。”他的声音在冰冷的训练馆里回荡，像在讲解一道数学题。

他还教他们在枪林弹雨中走位，如何利用对手换弹匣的零点三秒完成侧滚，如何在能见度不足五米的浓雾里，凭呼吸声判断目标方位。

那些被他亲手打磨出来的杀手，眼神会在三个月内褪去所有温度，只剩下任务代码和死亡指标。

他从不问他们的名字，只记编号，就像对待仓库里的枪支。

直到那场代号“净化”的清洗行动。

他带队围堵一个背叛组织的头目，破门而入时，子弹穿透皮肉的闷响混着女人的尖叫炸开。

他踩着满地碎玻璃往里走，却在客厅中央顿住了脚步——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倒在血泊里，怀里还紧紧抱着个缺了胳膊的布偶，鲜血浸透了布偶的笑脸。

而站在她面前的，是他上周刚在表彰会上表扬过“进步最快”的学员，编号73，手里的枪还在冒烟，脸上溅着温热的血点，眼神平静得像在看一块石头。

“她看见了我的脸。”73低头擦拭枪口，语气和汇报任务时没两样，“按规矩，不能留活口。”

陈凛川看着那只从布偶怀里掉出来的塑料发卡，粉色的，上面镶着颗廉价的水钻，在血泊里闪着微弱的光。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转身冲出屋子，扶着墙剧烈地咳嗽，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