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棉布,玉兰花绣样的针脚细密得不像寻常绣娘的手艺。
远处的风铃声又响起来,这次却像是在敲着某种隐秘的摩斯密码。
那触感轻得像握住一片羽毛,指腹下的温度带着点潮湿的暖意,稍纵即逝。
陈凛川的指尖僵了僵,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恍惚间,逃亡路上那个破晓的场景突然撞进脑海。
那时他们蜷在漏风的渔船上,海腥味混着伤口腐烂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直到天边裂开道橘红色的缝,光像融化的金子一样漫过海面,把浪花染成碎金,连空气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都被那片暖光冲淡了些。
他望着苏沁香转身时飘动的衣袂,忽然觉得此刻掌心里残留的温度,竟和那日海面上的晨光有几分相似——都是在一片混沌里,悄悄透进来的、让人不敢触碰的柔软。
岛屿事件爆发时,浓雾像被人猛地掀开的棉絮,瞬间吞没了整座鬼屋。
木质结构的墙壁在震颤中发出呻吟,挂在檐角的纸灯笼逐个炸开,火星子没入白雾就没了声息。
陈凛川只觉得一股蛮力攥住他的后领,天旋地转间,脚下的木地板已经换成了湿滑的礁石——他们被卷进了迷雾深处,周遭全是同伴们惊慌的叫喊,却连彼此的影子都看不清。
“咔嚓——”
身侧的穿衣镜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镜面里的光影开始扭曲,有只泛着青黑的手猛地按在玻璃上,指甲缝里还嵌着暗红的血垢。
下一秒,镜像人从碎裂的镜面里爬了出来,那张脸竟和陈凛川一模一样,只是眼球浑浊如死水,嘴角咧开不自然的弧度,直勾勾地扑向他身后的苏沁香。
陈凛川的动作快过思考。
他反手抽出靴筒里的短刀,刀柄上的防滑纹硌进掌心,身体已经像块绷紧的弹簧般挡在苏沁香身前。
刀刃划破空气的锐响里,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还有镜像人喉咙里溢出的、类似气泡破裂的“咕噜”声。
“噗嗤——”
刀锋精准地切入镜像人颈部的动脉。
温热的液体溅在他手背上,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和那年逃亡路上,海面上漂浮的血沫味道如出一辙。
胃里瞬间翻江倒海,陈凛川偏头捂住嘴,喉间涌上酸涩的铁锈味。
“你……”
身后传来苏沁香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陈凛川回头时,正看见她攥着衣角的手指泛白,眼里的震惊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
她的目光落在他握刀的手上,落在那把沾了黑血的短刀上——那是组织里特供的军用匕首,刀鞘内侧刻着只有内部成员才懂的编号。
迷雾还在涌动,远处又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陈凛川反手将苏沁香往身后拉了拉,短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尖稳稳指向浓雾深处。
他没解释,只是低声道:“别愣着,跟紧我。”
可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掺了震惊、疑惑,或许还有一丝……被戳破伪装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