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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姝的意识在黑暗与寒冷中浮沉。河水裹着她的身体,像一条冰冷的蛇将她缠住,越勒越紧。她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有腹中一阵阵钝痛提醒她,那里还有个生命在挣扎。林九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环住她的腰,他正用双腿划水,带着她往下游去。
对岸火光晃动,喊声此起彼伏。"往那边追!""别让他们跑了!"弓弦绷紧的声音清晰可闻,箭矢破空而至,在水面激起一串水花。林九猛地蹬腿,抱着沈姝往水下潜去。冰冷的河水灌进鼻腔,刺骨的寒意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她看见水面上的光斑晃动,听见远处的喊声变得模糊。
他们浮出水面时,已经漂到一座石桥下方。林九将她拖到桥墩边,自己半个身子挂在石阶上喘息。他的手臂还在发抖,却始终没松开她的腰。
"你怎么样?"他压低声音问。他的脸几乎贴在她脸上,呼吸滚烫。
沈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她的嘴唇冻得发紫,牙齿打战。腹中的孩子突然踢了一脚,像是在提醒她不能死。
林九的手摸到她腹部,感受到那一下微弱的动静。他的手指收紧,指节发白。"撑住。"他说,"再坚持一下。"
上游传来马蹄声。林九咬牙抱起她,踩着桥墩往上爬。他的靴子在青苔上打滑,几次差点摔下去。沈姝的手指抠进他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去。
他们终于翻过桥栏,跌落在一片芦苇丛中。林九喘着粗气,额头抵着她的颈窝。他的汗水混着河水流进她衣领,温热得让人恍惚。
沈姝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那时她也是这样被人抱着逃亡,只是怀里抱着的是装满证据的箱子。萧景渊在后面追,她在雨中大笑,说"你永远抓不到我"。
现在她是真的逃不掉了。她感觉自己越来越轻,像是要飘起来。林九的手掌贴着她的后背,温度透过湿透的衣料传过来。他的心跳声和她的心跳声混在一起,像一面鼓敲个不停。
"沈姝!"林九突然摇晃她,"别睡!睁开眼!"
沈姝努力睁开眼,看见他瞳孔里跳动的火光。追兵的火把已经照到桥这边了。
"我带你走。"他说。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声音。
沈姝想说话,却发现舌头太重。她只能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林九愣了一下,低头看她。月光从云层缝隙漏下来,照在他脸上,让她看清了他的眉眼。
这人长得真好看,她心想。比萧景渊还好看。萧景渊总是板着脸,这个人虽然也冷着脸,但眼神里有东西,像是藏着一团火。
林九忽然皱起眉头。他感觉到沈姝的手在往下坠,体温在下降。他一把抱起她,钻进芦苇深处。身后传来追兵的脚步声和犬吠,越来越近。
他们穿过芦苇丛,来到一片乱石滩。林九将沈姝放在一块巨石后,自己抽出佩刀守在前方。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还有沈姝微弱的呼吸声。
追兵的脚步声停在芦苇边缘。有人举着火把往这边照,火光照亮半边天空。林九屏住呼吸,看着那些火光缓缓移动。
"那边!"有人突然喊。一支火箭射来,擦着林九耳畔飞过,钉在石头上。火把映出他的身影,追兵立刻围拢过来。
林九挥刀迎敌,刀锋劈开夜色。他砍倒第一个冲上来的人,转身又斩断第二支弩箭。第三个人扑来时,他一脚踹在对方胸口,趁机抱起沈姝往后退。
沈姝的头靠在他肩上,温热的血顺着他的衣襟往下淌。林九这才发现她伤口崩裂了,血浸透了整个腹部。
"苏雨!赵德全!"他在心里喊。他知道他们不可能来,但还是忍不住期盼。
黑衣人越来越多,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之人耳后有道蜈蚣状疤痕,正是李崇义的心腹。他站在圈外,冷冷看着。
"把人交出来。"他说,"否则你们都得死。"
林九没有说话。他的手慢慢摸向腰间,那里还有一颗药丸。苏雨给的,说是能让人短暂恢复力气。
他咬碎药丸,苦涩的味道在口中炸开。一股热流窜过四肢百骸,让他暂时忘掉疲惫。
"来吧。"他说。
蜈蚣疤男人挥了挥手。十几个黑衣人同时扑来。林九挥刀迎战,刀光如电。他砍倒两人,又砍伤三人,但更多人涌上来。他的手臂开始发麻,脚步也开始踉跄。
沈姝在他怀中动了一下。她的手抓住他衣襟,力道大得吓人。"东......东宫......"她含糊地说,"密室......"
林九愣了一下。就在这时,一支箭从天而降,钉进最近一个黑衣人的肩膀。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追兵们慌乱起来,四散躲避。
林九抬头看去,只见对岸屋顶上站着几个黑影。为首之人红衣如火,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是苏雨和赵德全。他们带着最后的暗卫杀回来了。
蜈蚣疤男人脸色一变,挥手示意撤退。黑衣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苏雨跃下屋顶,跑过来查看沈姝的情况。"伤得太重。"她说,"必须马上找大夫。"
"城西有间医馆。"赵德全说,"老板是我旧识。"
林九点点头,抱起沈姝就走。他的腿在发抖,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但他不敢停下,怕一停下就再也走不动了。
他们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间破旧的医馆。赵德全敲门,里面很快亮起灯。一个老郎中打开门,看见他们的样子,立刻让开路。
"快进来。"
林九将沈姝放在诊床上。老郎中掀开她染血的衣襟,脸色顿时变了。
"这孩子......"他抬头看向林九,"怕是保不住了。"
林九的手攥紧成拳。他想起沈姝刚才说的话,想起她抓住他衣襟的力道,想起她在水中指向下游的动作。
"保住大人。"他说,"孩子......随她去。"
老郎中看了他一眼,开始忙碌。苏雨和赵德全守在门口,警惕地盯着外面。
林九坐在床边,握住沈姝的手。她的手冷得像冰,脉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天她在坤宁宫外遇见一个受伤的侍卫,是他帮她击退刺客。那时她的眼神清冷,却不带防备。现在她的眼睛闭着,睫毛上还沾着水珠。
"撑住。"他说,"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找真正的秘密。"
沈姝的手指动了一下。林九以为是错觉,但确实动了。像是回应他的话。
窗外传来鸡鸣。新的一天开始了,但对他们来说,这场逃亡还远未结束。
\[未完待续\]林九盯着沈姝苍白的脸,手指一寸寸收紧。老郎中的那句话在他耳边回荡,“怕是保不住了”。他看见沈姝的睫毛轻轻颤动,像风中挣扎的蝶。
“保住大人。”他低声道,声音里没有一丝犹豫。
老郎中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去准备针线和药膏。苏雨掀开帘子进来,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露出半截染血的布条。
“伤口崩裂得太厉害。”她低声说,“血流得太多。”
林九没有回答。他的手一直握着沈姝的手,冷得刺骨。他的另一只手撑在床沿,指节发白。他忽然想起沈姝刚才说的那个词——“东宫密室”。
他低头看她,嘴唇几乎贴到她耳边:“密室在哪里?”
沈姝的呼吸微弱得像是要断掉,却还是动了一下。她的嘴唇轻轻张合,却没有发出声音。
外面传来赵德全的脚步声,接着是水桶落地的闷响。“热水来了。”他说,语气里带着点急,“老郎中需要什么,我都能弄来。”
“先去把门守好。”苏雨轻声说,“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赵德全点头,重新走出去。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一些,但医馆里依旧昏暗。林九看着沈姝的脸,忽然发现她的眼角有泪水滑出,顺着脸颊滑进衣领。
他伸手替她抹去,动作轻得像怕惊醒她。
“别睡。”他低声说,“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东宫。”
沈姝的手指又动了一下。这次林九确定不是错觉。她的手指微微蜷缩,像是抓住了什么。
老郎中开始缝合伤口,动作快而稳。沈姝的身体猛地绷紧,牙齿咬住布条,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林九立刻俯身压住她,不让她乱动。
“撑住。”他在她耳边说,“我在。”
沈姝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的手死死攥住林九的衣袖,指甲几乎穿透布料。
林九低头看着她,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捏住。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她抱着箱子从坤宁宫逃出来,笑着说“你永远抓不到我”。那时她眼里还有光,还有笑意。
现在她的眼睛闭着,脸色惨白,像随时会消失一样。
老郎中终于缝完最后一针,擦了把汗,低声说:“命是保住了,但……孩子的确没了。”
林九的手指猛地一颤。
“她听到了吗?”他问。
老郎中摇头:“不知道,但她一直在动,像是……在挣扎。”
林九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头在沈姝耳边说:“我知道你在听。孩子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姝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像是回应。
苏雨站在门口,听着他们的对话,眉头皱得很紧。她轻轻推开门,走进来,将手中的布包放在桌上。
“这是最后的银两。”她说,“够买几匹快马,再换几套衣服。”
林九点头,目光仍没有离开沈姝的脸。
赵德全在外面喊:“有人来了!”
林九猛地起身,刀已经握在手中。苏雨立刻挡在沈姝床前,眼神凌厉。
门被推开,一个陌生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粗布衣裳,脸上带着疲惫,手里拎着个药箱。
“我是这里的学徒。”他说,“老板让我来帮忙。”
林九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伤员?”
男人愣了一下,正要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声短促的闷响。
赵德全倒下了。
林九立刻冲出去,只见几个黑衣人正从屋顶跃下,为首的正是蜈蚣疤男人。他的刀已经出鞘,直取林九咽喉。
林九侧身避开,反手一刀砍向对方肩膀。蜈蚣疤男人闪身躲开,冷笑一声:“你们逃不掉的。”
苏雨从屋里冲出来,手中短剑直取对方咽喉。两人交手不过三招,蜈蚣疤男人便被逼退一步。
“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苏雨冷冷问。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后退一步,抬手扔出一枚烟雾弹。浓烟瞬间弥漫整个院子。
林九立刻冲回屋内,却发现沈姝已经不在床上。
“沈姝!”他大喊。
窗外传来一声微弱的敲击声。林九立刻冲到窗边,看到沈姝正靠在墙角,手里握着一把剪刀,脸色比刚才更白。
“你……”林九刚要说话,沈姝忽然抬手,指向院外。
“走。”她声音沙哑,几乎听不见。
林九没有动。
沈姝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她用尽力气说:“东宫……密室……证据……”
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往后一仰,晕了过去。
林九咬牙抱起她,冲出门外。苏雨和赵德全已经牵好马等在巷口。蜈蚣疤男人带着人追来,但被苏雨和赵德全拦住。
“快走!”苏雨喊,“去城南渡口,我让暗卫在那里接应!”
林九翻身上马,一手抱着沈姝,一手握紧缰绳。马蹄扬起尘土,冲出小巷。
身后传来喊声和箭矢破空声,但他已经顾不上回头。
他低头看怀中的沈姝,她的脸贴在他胸口,像一片羽毛般轻。
他忽然想起她刚才说的那句话:“东宫密室……证据。”
他知道,这场逃亡,才刚刚开始。林九抱着沈姝冲出巷口,马蹄声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苏雨和赵德全断后,刀光剑影中几人交错而过。蜈蚣疤男人站在屋顶冷眼相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往河边去!”苏雨一边挥剑逼退追兵,一边高喊。赵德全点头,牵着马匹朝城南疾驰而去。
林九紧了紧怀中的沈姝,她的血已经浸透他的衣襟,温热得让人不安。“撑住。”他在她耳边低语,“我们马上就到。”
沈姝的脸贴在他胸口,呼吸微弱,却似乎听到了他的话,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前方传来马蹄声,几匹快马从街角转出,为首之人红衣如火——是暗卫的人。苏雨眼神一亮,立刻迎上去:“你们怎么来了?”
“东宫出了事。”红衣女子沉声道,“李崇义动手了,慈恩寺那边也乱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林九打断她,“先带我们离开这里。”
红衣女子点头,挥手示意众人分散撤离。林九翻身上马,一手握缰一手抱着沈姝,策马冲进夜色。
身后喊杀声渐渐远去,但林九的心却越来越沉。沈姝的体温正在下降,她的手松开了他的衣襟,无力地垂落下来。
“撑住……”他低声重复,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远处传来鸡鸣,天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可对他们来说,这场逃亡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