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林九抱着沈姝冲进夜色,马蹄声在青石板路上踏出闷响。沈姝的血还在流,在他怀中晕过去的人轻得像片羽毛。
苏雨和赵德全跟在后面,他们刚刚杀退了蜈蚣疤男人那群黑衣人。但林九知道,这场追杀远没有结束。
沈姝的手还勾着他的衣襟,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她的呼吸轻得像是要断,睫毛上沾着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林九低头看她,发现她眼角有泪水滑出,顺着脸颊滑进衣领。
“撑住。”他在她耳边说,声音压得很低,“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东宫。”
沈姝的手指又动了一下。这次林九确定不是错觉。她的手指微微蜷缩,像是抓住了什么。
前面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三更天了。赵德全和苏雨没有跟上来。他不敢回头,怕看到他们倒下的身影。
林九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他摸到沈姝的脉,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远处传来犬吠,像是嗅到了血腥味。
他将她轻轻放在墙根处,手指从她腰间滑过。那里有一枚玉佩,是他送的。三年前她在坤宁宫外被刺客追杀,他替她挡了一刀。那夜她也是这样靠着墙,脸色苍白,却笑着说:“你这个莽夫。”
现在她的眼睛闭着,睫毛上还沾着水珠。
林九咬破舌尖,将血抹在她唇边。他扯下外袍裹住她,又往她嘴里塞了颗药丸。是苏雨给的最后一颗解毒丸。
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抽出刀,背靠墙壁慢慢挪动。黑衣人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为首之人耳后有道蜈蚣状疤痕,正是李崇义的心腹。
他站在圈外,冷冷看着。
“把人交出来。”他说,“否则你们都得死。”
林九没有说话。他的手慢慢摸向腰间,那里还有一颗药丸。苏雨给的,说是能让人短暂恢复力气。
他咬碎药丸,苦涩的味道在口中炸开。一股热流窜过四肢百骸,让他暂时忘掉疲惫。
“来吧。”他说。
蜈蚣疤男人挥了挥手。十几个黑衣人同时扑来。
林九挥刀迎战,刀光如电。他砍倒两人,又砍伤三人,但更多人涌上来。他的手臂开始发麻,脚步也开始踉跄。
沈姝在他怀中动了一下。她的手抓住他衣襟,力道大得吓人。
“东……东宫……密室……”她含糊地说。
林九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支箭从天而降,钉进最近一个黑衣人的肩膀。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追兵们慌乱起来,四散躲避。
林九抬头看去,只见对岸屋顶上站着几个黑影。为首之人红衣如火,在夜色中格外显眼。是苏雨和赵德全。他们带着最后的暗卫杀回来了。
蜈蚣疤男人脸色一变,挥手示意撤退。黑衣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苏雨跃下屋顶,跑过来查看沈姝的情况。
“伤得太重。”她说,“必须马上找大夫。”
“城西有间医馆。”赵德全说,“老板是我旧识。”
林九点点头,抱起沈姝就走。他的腿在发抖,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但他不敢停下,怕一停下就再也走不动了。
他们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间破旧的医馆。赵德全敲门,里面很快亮起灯。一个老郎中打开门,看见他们的样子,立刻让开路。
“快进来。”
林九将沈姝放在诊床上。老郎中掀开她染血的衣襟,脸色顿时变了。
“这孩子……”他抬头看向林九,“怕是保不住了。”
林九的手攥紧成拳。他想起沈姝刚才说的话,想起她抓住他衣襟的力道,想起她在水中指向下游的动作。
“保住大人。”他说,“孩子……随她去。”
老郎中看了他一眼,开始忙碌。
苏雨和赵德全守在门口,警惕地盯着外面。
林九坐在床边,握住沈姝的手。她的手冷得像冰,脉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天她在坤宁宫外遇见一个受伤的侍卫,是他帮她击退刺客。那时她的眼神清冷,却不带防备。现在她的眼睛闭着,睫毛上还沾着水珠。
“撑住。”他说,“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找真正的秘密。”
沈姝的手指动了一下。林九以为是错觉,但确实动了。像是回应他的话。
窗外传来鸡鸣。新的一天开始了,但对他们来说,这场逃亡还远未结束。
林九盯着沈姝苍白的脸,手指一寸寸收紧。老郎中的那句话在他耳边回荡:“怕是保不住了。”
他看见沈姝的睫毛轻轻颤动,像风中挣扎的蝶。
“保住大人。”他低声道,声音里没有一丝犹豫。
老郎中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去准备针线和药膏。
苏雨掀开帘子进来,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露出半截染血的布条。
“伤口崩裂得太厉害。”她低声说,“血流得太多。”
林九没有回答。他的手一直握着沈姝的手,冷得刺骨。他的另一只手撑在床沿,指节发白。
他忽然想起沈姝刚才说的那个词——“东宫密室”。
他低头看她,嘴唇几乎贴到她耳边:“密室在哪里?”
沈姝的呼吸微弱得像是要断掉,却还是动了一下。她的嘴唇轻轻张合,却没有发出声音。
外面传来赵德全的脚步声,接着是水桶落地的闷响。
“热水来了。”他说,语气里带着点急,“老郎中需要什么,我都能弄来。”
“先去把门守好。”苏雨轻声说,“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赵德全点头,重新走出去。
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一些,但医馆里依旧昏暗。
林九看着沈姝的脸,忽然发现她的眼角有泪水滑出,顺着脸颊滑进衣领。他伸手替她抹去,动作轻得像怕惊醒她。
“别睡。”他低声说,“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东宫。”
沈姝的手指又动了一下。这次林九确定不是错觉。她的手指微微蜷缩,像是抓住了什么。
老郎中开始缝合伤口,动作快而稳。沈姝的身体猛地绷紧,牙齿咬住布条,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林九立刻俯身压住她,不让她乱动。
“撑住。”他在她耳边说,“我在。”
沈姝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的手死死攥住林九的衣袖,指甲几乎穿透布料。
林九低头看着她,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捏住。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她抱着箱子从坤宁宫逃出来,笑着说“你永远抓不到我”。那时她眼里还有光,还有笑意。现在她的眼睛闭着,脸色惨白,像随时会消失一样。
老郎中终于缝完最后一针,擦了把汗,低声说:“命是保住了,但……孩子的确没了。”
林九的手指猛地一颤。
“她听到了吗?”他问。
老郎中摇头:“不知道,但她一直在动,像是……在挣扎。”
林九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头在沈姝耳边说:“我知道你在听。孩子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姝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像是回应。
苏雨站在门口,听着他们的对话,眉头皱得很紧。她轻轻推开门,走进来,将手中的布包放在桌上。
“这是最后的银两。”她说,“够买几匹快马,再换几套衣服。”
林九点头,目光仍没有离开沈姝的脸。
赵德全在外面喊:“有人来了!”
林九猛地起身,刀已经握在手中。苏雨立刻挡在沈姝床前,眼神凌厉。
门被推开,一个陌生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粗布衣裳,脸上带着疲惫,手里拎着个药箱。
“我是这里的学徒。”他说,“老板让我来帮忙。”
林九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伤员?”
男人愣了一下,正要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声短促的闷响。赵德全倒下了。
林九立刻冲出去,只见几个黑衣人正从屋顶跃下,为首的正是蜈蚣疤男人。他的刀已经出鞘,直取林九咽喉。
林九侧身避开,反手一刀砍向对方肩膀。蜈蚣疤男人闪身躲开,冷笑一声:“你们逃不掉的。”
苏雨从屋里冲出来,手中短剑直取对方咽喉。两人交手不过三招,蜈蚣疤男人便被逼退一步。
“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苏雨冷冷问。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后退一步,抬手扔出一枚烟雾弹。浓烟瞬间弥漫整个院子。
林九立刻冲回屋内,却发现沈姝已经不在床上。
“沈姝!”他大喊。
窗外传来一声微弱的敲击声。林九立刻冲到窗边,看到沈姝正靠在墙角,手里握着一把剪刀,脸色比刚才更白。
“你……”林九刚要说话,沈姝忽然抬手,指向院外。
“走。”她声音沙哑,几乎听不见。
林九没有动。沈姝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她用尽力气说:“东宫……密室……证据……”
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往后一仰,晕了过去。
林九咬牙抱起她,冲出门外。苏雨和赵德全已经牵好马等在巷口。
蜈蚣疤男人带着人追来,但被苏雨和赵德全拦住。
“快走!”苏雨喊,“去城南渡口,我让暗卫在那里接应!”
林九翻身上马,一手抱着沈姝,一手握紧缰绳。马蹄扬起尘土,冲出小巷。身后传来喊声和箭矢破空声,但他已经顾不上回头。
他低头看怀中的沈姝,她的脸贴在他胸口,像一片羽毛般轻。他忽然想起她刚才说的那句话:“东宫……密室……证据……”
他知道,这场逃亡,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林九的马蹄踏碎晨雾,城南渡口的芦苇荡里传来水鸟惊飞声。沈姝的血在鞍鞯上洇出暗红纹路,染透他大腿内侧。他能闻到铁锈味混着雨水的腥气,还有她发间残留的桂花油香气。
赵德全拖着瘸腿在前头引路,苏雨断后时不断回头张望。官道两侧的柳树刚抽出新芽,嫩绿叶片沾满夜雨凝成的水珠。林九的视线扫过每一处灌木丛,手指始终扣在刀柄上。
"东宫密室..."沈姝忽然在他怀里呢喃,干裂的嘴唇蹭过他颈动脉。她的呼吸滚烫,像是把烧红的炭火贴在他皮肤上。
苏雨猛地勒马:"噤声!"
芦苇丛深处传来木桨破水声。三艘乌篷船正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船头挑着的灯笼映出青灰色布帆。林九的手臂肌肉绷紧,他认得这种船——去年冬至,太子府送来的贡品就是用这种船运进京的。
"下马。"苏雨摘下斗笠压低声音,"进芦苇荡。"
沈姝突然剧烈抽搐,指甲抠进林九手腕。她的眼睛睁开了条缝,瞳孔里晃动着水面的波光:"别...往水里..."
话音未落,最近的乌篷船突然掀开篷顶。十几个弓弩手齐刷刷站起,箭镞闪着幽蓝的光。林九拽着沈姝滚下马背时,羽箭已经钉进马鞍。受惊的战马嘶鸣着冲向河面,被两支箭接连射中脖颈,翻倒在芦苇丛中。
"往西!"赵德全挥刀劈开芦苇,露出条泥泞小径。他的左肩还在渗血,染红了半边衣襟。
沈姝的体温越来越烫人。林九抱着她奔跑时,能感觉到她的肋骨在掌心下颤抖。身后传来打斗声,他不敢回头,却听见苏雨闷哼一声。那是她遇到强敌才会发出的声音。
泥浆漫过靴筒时,沈姝的手突然攥紧他衣襟。她的嘴唇贴着他耳廓,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血腥气:"竹...签..."
林九低头看去,发现她袖口露出半截竹片。那是她在医馆时藏进袖中的,此刻正在颠簸中割破她自己的手臂。他立刻停下脚步,将她平放在潮湿的草地上。
"你疯了吗?"他的拇指抚过她渗血的伤口,"现在不是..."
沈姝用尽力气抬起右手,沾血的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图案。是太极图,但中间断开成了两半。远处传来犬吠声,混着皮靴踩碎枯枝的声响。
苏雨和赵德全先后冲进芦苇丛,两人的衣服都挂了彩。苏雨的右臂垂着,显然是脱臼了。她喘着粗气指向东南:"有座废弃的蚕房,直线距离三百步。"
林九抱起沈姝继续跑。她的血滴在他下巴上,一滴滴滚烫。他忽然想起老郎中缝合伤口时说的话:"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但现在他更在意的是沈姝画的那个图,还有她藏在袖中的竹签。
蚕房的茅草屋顶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时,沈姝突然咬住他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穿透布料,她的眼睛却始终睁着,盯着他背后的某个方向。林九转头看去,发现赵德全倒在地上,三支羽箭穿透了他的胸膛。
蚕房门板吱呀作响。林九一脚踹开木门,将沈姝轻轻放在堆积的蚕匾上。那些竹匾还残留着桑叶的清香,混着血腥味令人作呕。苏雨靠在门边喘息,忽然瞪大眼睛:"等等,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蚕房?"
林九正要回答,沈姝的手突然抓住他衣领。她的眼睛亮得吓人,嘴角溢出的血丝蜿蜒过下巴,在蚕匾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她的嘴唇翕动,吐出两个清晰的字:
"爹...救..."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测量距离。林九看着沈姝逐渐涣散的眼神,突然意识到她说的不是"爹救",而是"爹..."后面那个字被她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