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笨拙却滚烫的拥抱,像投入冰湖的第一块炽热的炭火。梧桐里包厢里凝固的悲伤和压抑,被无声的泪水、急促的呼吸和彼此紧贴的心跳缓慢地融化开一道缝隙。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包厢内暖黄的灯光笼罩着他们,时间失去了刻度。
不知过了多久,江姜汹涌的悲恸渐渐平息,只剩下身体细微的、无法控制的抽噎。她依旧埋首在马嘉祺的胸前,额头抵着他被泪水浸透的羊绒衫,温热的湿意紧贴着皮肤。马嘉祺的手臂环着她,保持着那个近乎僵硬的姿势,掌心下是她单薄脊背透过羊绒衫传来的微凉和细微的颤抖。他不敢动,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靠近,生怕打破这层脆弱而真实的联结。
终于,江姜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她缓缓地、带着一种耗尽心力的疲惫,试图从他怀里抬起头。
马嘉祺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手臂,带着一丝慌乱,仿佛自己冒犯了什么。他低头看她。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浓密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脸颊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在灯光下泛着脆弱的水光。那份惯有的清冷和疏离被冲刷得荡然无存,只余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苍白和迷茫。
“我……”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神有些失焦地掠过桌面,落在那滴洇开的深色泪痕上,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饿了吗?”马嘉祺抢在她前面开口,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带着一种他自己都陌生的、小心翼翼的呵护,“菜……好像都凉了。我让他们热一下?”
江姜的目光有些茫然地扫过桌上精致的凉菜,又落回马嘉祺脸上。她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心疼和关切,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宇间那份笨拙却真诚的焦急。片刻的怔忡后,她极其缓慢地、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马嘉祺几乎是立刻按下了服务铃。服务生进来时,他刻意侧了侧身,挡住江姜狼狈的侧脸,低声交代了几句。服务生训练有素,目不斜视,很快将凉菜撤走加热。
等待的间隙,包厢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令人窒息的凝滞,而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带着沉重余韵的平静。江姜微微垂着眼,用指尖极其轻缓地擦拭着眼角的湿意,动作带着一种竭力恢复体面的克制。马嘉祺则安静地坐在她对面,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指上,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心疼、无措,还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热好的菜重新上桌,还添了几道温润滋补的热汤。马嘉祺拿起公筷,小心翼翼地给江姜的骨碟里夹了一些清淡的菜:“吃点热的,暖暖。”
江姜没再推拒,拿起筷子,动作有些迟缓地开始进食。她吃得不多,小口小口,像完成任务。马嘉祺也食不知味,只是陪着她,偶尔为她添一点汤水。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沉默着。窗外的竹叶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成了这沉重夜晚唯一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