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透过梨树枝桠的缝隙洒落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十五岁的谢临躺在树下,嘴里叼着一根嫩草,眯着眼睛数着飘落的花瓣。微风拂过,带起一阵梨花雨,几片花瓣落在他舒展的眉间。
"小临!你又偷懒!"
熟悉的声音从回廊处传来,谢临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他故意翻了个身,背对着声音来源,嘴角却悄悄扬起。
脚步声渐近,一双云纹锦靴停在他面前。谢临能感觉到那人俯下身时带起的微风,还有那股若有若无的沉水香——那是谢家特制的香料,整个府里只有一个人会用。
"装睡?"声音里带着笑意,"那我可要把母亲刚做的梨花糕全吃光了。"
谢临猛地睁开眼,正对上谢安含笑的眸子。他大哥今年二十岁,一袭月白色长衫衬得人如修竹,眉目如画,此刻正举着一个油纸包在他眼前晃悠。
"大哥!"谢临一跃而起,伸手就要去抢。
谢安手腕一翻,轻松避过,另一只手按在谢临头顶揉了揉:"剑练完了吗就想着吃?"
"早练完了!"谢临撇嘴,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油纸包,"我今早天没亮就起来了,把'流云十三式'全过了一遍。"
谢安挑眉:"是吗?那第七式的'回风拂柳'怎么使?"
谢临眼珠一转,突然指向谢安身后:"父亲来了!"
趁谢安回头的瞬间,他猛地扑上去抢过油纸包,转身就跑。身后传来谢安的轻笑声,紧接着衣袂翻飞的声音迅速逼近。谢临还没来得及跑出几步,后领就被拎住,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小骗子。"谢安把他转过来,捏了捏他的鼻子,"这招用了多少年了,也不换换。"
谢临嘿嘿笑着,也不挣扎,只是紧紧抱着那包梨花糕。阳光透过梨花照在两人身上,谢安看着弟弟笑得弯弯的眼睛,终究是松了手。
“吃吧,小馋猫。"他无奈地摇头,"不过吃完得给我看看你的剑法有没有长进。"
谢临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打开油纸包。雪白的糕点还带着温热,每一块都做成梨花的形状,中间点缀着蜜渍的花蕊。他拿起一块塞进嘴里,甜而不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幸福得眯起眼。
"慢点吃。"谢安在他身边坐下,顺手摘掉他发间的一片花瓣,"没人跟你抢。"
谢临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说:"大哥也吃。"
谢安摇头:"我看着你吃就好。"
这是他们兄弟间常有的场景。谢临作为谢家最小的孩子,上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自小便是全家的心头肉。尤其是谢安,对这个相差五岁的弟弟格外疼爱,几乎是手把手地把他带大。
谢临还记得自己蹒跚学步时,是谢安牵着他的手;初学写字时,是谢安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地教;第一次骑马,也是谢安把他护在身前。在他心里,大哥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是比父亲还要令他崇拜的人。
"在想什么?"谢安的声音把他拉现实。
谢临咽下最后一口糕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在想大哥什么时候教我'惊鸿照影'。"
谢安失笑:"贪多嚼不烂。你的'流云十三式'还没练到家,就想学更高级的剑法?"
"我已经很熟练了!"谢临不服气地跳起来,抽出随身佩戴的木剑,"我演示给你看!"
不等谢安回应,他已经拉开架势。木剑在他手中如臂使指,时而如行云流水,时而如疾风骤雨。十五岁的少年身姿挺拔如新竹,一招一式间已见大家风范。最后一式"云收雾散"收势时,他故意耍了个花招,剑尖挑起地上的一朵梨花,精准地抛向谢安。
谢安抬手接住,眼中闪过赞赏,却故意板起脸:"花架子。真正的敌人可不会站着等你表演完。"
谢临正要反驳,谢安已经起身,随手折下一段梨枝:"来,我陪你过几招。"
"你用树枝?"谢临瞪大眼。
"对付你,足够了。"谢安微笑。
话音未落,那根看似脆弱的梨枝已经如毒蛇般刺来。谢临仓促举剑格挡,却被一股巧劲震得虎口发麻。他不敢大意,全神贯注地应对起来。
梨树下,两道身影交错腾挪。谢安的每一次出手都恰到好处,既不让弟弟轻易得手,又不至于打击他的信心。三十招过后,谢临已经气喘吁吁,额头见汗,却越战越勇。
"注意左路。"谢安突然提醒,梨枝一抖,直取谢临左肩。
谢临本能地侧身避让,却见那梨枝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转而攻向他右肋。他猝不及防,眼看就要中招,忽然灵光一闪,身体后仰,同时木剑上挑,险之又险地格开了这一击。
"好!"谢安眼前一亮,"这招应变不错。"
得到夸奖的谢临顿时眉开眼笑,正想说话,却听远处传来钟声。
"未时了。"谢安收起梨枝,"该去书房了,父亲今日要考校你的《庄子》。"
谢临的脸立刻垮了下来:"能不能改日?我想跟大哥多练会儿剑。"
"不行。"谢安揉揉他的头发,"文武不可偏废。晚上我检查你背诵,若过关了,明日就教你'惊鸿照影'的第一式。"
这个承诺立刻让谢临重燃斗志。他小跑着跟上谢安的脚步,两人穿过曲折的回廊,向书房走去。途中经过荷花池,谢临突然停下,指着池面:"大哥快看!"
池中两条锦鲤正追逐嬉戏,红白相间的身影在水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谢安驻足观赏,没注意弟弟悄悄绕到了他身后。
"噗通!"
一块石子精准地落入谢安面前的池水中,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衣摆。谢临大笑着跑开,谢安摇头失笑,也不去追,只是扬声提醒:"小心路滑!"
话音未落,跑得太急的谢临果然在转角处绊了一下,险些摔倒。谢安叹了口气,快步上前扶住他:"总是这么毛毛躁躁。"
谢临吐了吐舌头,却趁机抓住谢安的手不放:"大哥牵着我就不会摔了。"
谢安拿他没办法,只好牵着他走完剩下的路。谢临的手比他小一圈,掌心因为常年练剑已经有了薄茧,但握在手里依然让人觉得柔软温暖。
这样的日子平淡而美好,谢临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那个血色的夜晚,一切都改变了。
那夜谢临因为白天练剑太累,早早睡下。半夜却被一阵嘈杂声惊醒。他揉着眼睛坐起身,听见外面传来喊杀声和兵刃相接的脆响。
"怎么回事..."他刚嘟囔一句,房门就被猛地推开。
谢安持剑冲了进来,衣衫染血,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小临,快跟我走!"
谢临从未见过大哥这般模样,一时愣住了。谢安不由分说地把他从床上拽起来,随手抓了件外衣给他披上。
"出什么事了?"谢临一边穿鞋一边问,声音因为恐惧而发抖。
"有敌人夜袭。"谢安简短地说,拉着他冲出房门,"我们从密道走。"
走廊上已经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谢临看到几个蒙面黑衣人正在与府中护卫厮杀,地上已经躺了好几具尸体。他认出其中一个是每天给他送点心的厨房张婶,此刻她倒在血泊中,眼睛还睁着。
"别看。"谢安捂住他的眼睛,推着他快速前进,"跟紧我。"
他们一路躲闪着向祠堂方向移动,那里有谢家世代相传的逃生密道。就在即将到达时,前方突然闪出三个黑衣人。
"谢家大少爷和小公子,"为首的人阴森森地说,"主人特意交代,一个都不能放过。"
谢安把谢临护在身后,长剑出鞘:"小临,我数到三,你就往祠堂跑,不要回头。"
"可是大哥..."
"听话!"谢安厉声喝道,这是谢临第一次听到大哥用这种语气说话。
黑衣人同时攻来,谢安挥剑迎上。他的剑法远比平日与谢临切磋时凌厉狠辣,招招致命。第一个照面就有一人咽喉中剑倒地。但另外两人显然也是高手,配合默契地牵制着谢安。
"一、二、三!跑!"
谢临本能地听从命令,拔腿就跑。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一声闷哼,他忍不住回头,看到谢安左肩被一剑刺穿,鲜血瞬间染红了月白色的长衫。
"大哥!"他脚步骤停。
别管我!快走!"谢安怒吼,右手剑势一变,竟是以伤换命,一剑刺穿了对面黑衣人的心脏。
最后一名黑衣人见状,突然改变目标,挥刀向谢临扑来。谢临呆立原地,眼看刀锋将至,一道身影猛地挡在他面前。
"噗嗤"一声,长剑穿透肉体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谢临瞪大眼睛,看着谢安用身体为他挡下这一刀,同时反手一剑刺穿了敌人的腹部。
黑衣人倒地不起,谢安也踉跄几步,靠在墙上喘息。他的左肩和右腹都在流血,脸色苍白如纸。
"大哥..."谢临颤抖着扶住他,泪水模糊了视线。
"没事..."谢安勉强笑了笑,"一点小伤...我们继续走..."
他们艰难地挪到祠堂,谢安用尽最后的力气打开密道机关。就在石门缓缓开启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是母亲的声音。
谢临浑身一颤,转身就要往回跑。谢安死死抓住他的手腕:"不行!"
"可是母亲她..."
已经...来不及了..."谢安的声音充满痛苦,"我们必须...活下去...才能为他们报仇..."
谢临泪如雨下,却也知道大哥说得对。他扶着谢安进入密道,石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火光与惨叫隔绝在外。
密道中漆黑一片,只有谢临手中颤抖的烛火照明。谢安的呼吸越来越弱,脚步也越来越慢。
"大哥,坚持住,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谢临哽咽着鼓励道,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谢安没有回答。在一个拐角处,他突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大哥!"谢临惊慌地扶住他。
"小临..."谢安气若游丝,"听我说...沿着这条密道一直走...出口在城外枫树林...那里有谢家的秘密据点...找到管家李伯...他会照顾你..."
"不,我们一起走!"谢临拼命摇头,泪水砸在地上。
谢安艰难地抬起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
他的手突然垂下,眼睛缓缓闭上。
"大哥?大哥!"谢临摇晃着他,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密道中只剩下少年绝望的哭喊声,和烛火摇曳中,两行泪水在谢安苍白脸上留下的闪亮痕迹。
那一年,谢临十五岁,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亲人。那个阳光开朗的谢家小公子,也永远留在了那个血色的夜晚。
三个月后,江湖上出现了一个代号"寒鸦"的少年杀手。他沉默寡言,出手狠辣,专挑为富不仁的权贵下手。有人说他眼神冰冷,仿佛早已死去;也有人说,他偶尔会对着梨花发呆,眼中闪过无人能懂的悲伤。
十年后,当最后一个参与灭门谢家的仇人倒在血泊中时,"寒鸦"站在屋顶上,望着远处的月光,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他摘下蒙面黑巾,露出一张苍白俊秀的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大哥..."他轻声呼唤,向后倒去,像一片落叶般从屋顶坠落。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到谢安站在月光下,对他伸出手,温柔地说:"小临,回家了。"
作者:先声明,本文有男主,是双男文,我也是第一次写小说,不喜请划走,喜欢的读者大大可以给个免费的为爱发电吗?谢谢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