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宗的山门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苏玄尘踏着晨光走向主峰,斩月剑在掌心轻颤,剑身的金光与山道两侧的幡旗相映——那些本该绣着宗门徽记的幡旗,此刻竟全被染成血色,旗面绣着的血魔图案,正随着他的靠近渗出缕缕黑气。
半山腰的演武场空无一人,只有中央的石碑刻着“执法如山”四个大字,碑座下堆着的,是数十具刚被毒瘴吞噬的弟子尸身。苏玄尘认出其中几个曾对他施以援手的外门弟子,他们的指尖都指向主峰方向,指甲缝里嵌着的碎布,与沈月师父常穿的道袍材质完全相同。
“咚——咚——”
主峰传来的钟声突然变调,原本沉稳的钟鸣里掺进了尖锐的嘶鸣,像是无数冤魂被强行塞进铜钟。苏玄尘加快脚步,刚踏上通往大殿的石阶,就见两侧的石柱突然炸裂,碎石中涌出的毒瘴在半空凝成道道身影——正是那些百年前被炼制的毒尸,他们胸口的执法令牌闪烁着红光,竟比溶洞里的活尸强悍数倍。
斩月剑自动出鞘半寸,金焰顺着剑刃蔓延。苏玄尘手腕轻抖,剑气扫过之处,毒尸躯体瞬间化作飞灰,唯独那些令牌落地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石阶上拼出“午时三刻,血祭开启”八个字。他抬头望向主峰顶端,云层里隐约可见座悬空的祭坛,祭坛四角的锁链上,竟挂着几位宗内德高望重的长老,他们的道袍已被血水浸透,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
大殿的朱漆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的血光染红了门槛。苏玄尘推门而入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殿内的地面刻着巨大的血色阵法,阵法中央的石台上,沈月的师父正举着半截青铜碎片,往阵法凹槽里滴落黑血。沈月跪在石台旁,赤红裙摆沾满污渍,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只剩麻木的恐惧。
“你果然来了。”沈月师父缓缓转身,她的半边脸颊已被毒瘴侵蚀,露出森白的骨茬,“当年宗主用斩月剑封印血魔时,没人知道剑里锁着血魔的一缕残魂。只要用承载混沌之力的躯体做容器,再以百位修士的精血为引……”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斩月剑的龙吟打断。苏玄尘看着石台上捆绑的长老们,突然明白钟声变调的缘由——那些嘶鸣不是来自铜钟,而是这些被强行抽取精血的修士发出的哀嚎。阵法凹槽里的黑血正在沸腾,倒映出的血魔虚影,竟与寒潭毒瘴凝成的鬼面一模一样。
“沈月,把最后一块碎片给我!”沈月师父突然厉喝。沈月浑身一颤,从怀中掏出块青铜碎片,却在递出的瞬间转向苏玄尘:“碎片在他手里,血魔残魂会吞噬他的!”
“蠢货!”沈月师父的指甲突然暴涨,抓向沈月的后心。苏玄尘挥剑格挡,金焰与她指尖的毒瘴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他这才发现,对方体内的毒瘴早已与血魔残魂融合,每道攻击都带着撕裂神魂的力量——难怪她敢用执法令牌控制毒尸,原来早已沦为血魔的傀儡。
阵法中的黑血突然掀起巨浪,血魔虚影从浪尖探出头,张开的巨口中,竟嵌着颗跳动的心脏,那是当年被暗算的宗主之心。“用你的混沌珠,唤醒宗主残魂。”枯骨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苏玄尘猛地将斩月剑插入阵法中心,混沌珠的金焰顺着剑身涌入凹槽,与黑血碰撞的刹那,整座大殿突然剧烈震颤。
石台上的长老们同时睁开眼,他们的精血顺着阵法纹路逆流,竟在半空凝成柄虚幻的斩月剑。沈月师父尖叫着被剑气扫中,半边身子化作黑雾,却在消散前将最后一块青铜碎片掷入血魔口中——“血魔现世,谁也拦不住!”
血魔虚影突然膨胀,阵法中的黑血化作无数利爪,抓向苏玄尘的丹田。他没有躲闪,反而运转混沌衍天诀,将体内的金焰全部注入斩月剑——剑身上的“缥缈”二字突然亮起,与宗主心脏里渗出的金光呼应,竟在半空拼出完整的混沌衍天诀全文。
“原来……衍天诀是封印血魔的口诀。”苏玄尘恍然大悟。他握着斩月剑踏出血色阵法,金纹在脸上亮如白昼,每念出一道符文,血魔虚影就惨叫一声,躯体被金光撕裂一块。沈月突然扑过来,将手中的青铜碎片按在斩月剑上——“我师父说的是假的,她早就被残魂控制了!”
四块碎片合璧的瞬间,斩月剑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华。苏玄尘感觉丹田的灵力与宗主残魂融为一体,剑身在他手中重若千钧,却又轻如鸿毛。当最后一道符文念出时,他挥剑斩向血魔虚影,金光过处,血魔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化作点点星火消散在空气中。
阵法的血色渐渐褪去,石台上的长老们虚弱地喘息。沈月跪在地上,看着化作飞灰的师父,突然抓起地上的青铜碎片刺向自己心口,却被苏玄尘用剑鞘拦住。“当年伤你是我的错,但毒瘴蚀脉的痛苦,我师父让我尝过千遍。”她惨笑着吐出黑血,“这是我欠你的。”
大殿外的钟声恢复了沉稳。苏玄尘收起斩月剑,看着沈月体内涌出的毒瘴被金焰净化,突然明白混沌衍天诀的最终奥秘——复仇不是目的,让被扭曲的正道回归正轨,才是“荡尽邪祟”的真意。
阳光透过殿顶的破洞照进来,落在满地狼藉的血色阵法上。苏玄尘扶起石台上的长老,斩月剑在他身后轻颤,仿佛在宣告百年恩怨的终结。远处的云雾渐渐散去,露出缥缈宗原本的青翠山峦,那些被毒瘴侵蚀的幡旗,正重新染上纯净的白。
他知道,清算并未结束,但此刻握在手中的,已不只是复仇的剑,还有重建宗门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