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峰大殿的血腥味尚未散尽,苏玄尘已将长老们安置在偏殿疗伤。沈月靠坐在殿柱旁,望着地上渐渐褪色的血色阵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襟上的破洞——那里是刚才苏玄尘用剑鞘拦住她时留下的痕迹,金焰灼烧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布帛上。
“这些令牌该如何处置?”负责清理现场的外门弟子捧着堆碎裂的执法令牌进来,令牌残片上的红光尚未完全熄灭,隐约能看见“执法”二字在黑血中沉浮。苏玄尘接过一块碎片,斩月剑的金焰顺着指尖掠过,残片瞬间化作缕青烟,露出里面裹着的细小骨渣——竟是百年前那些毒尸的指骨。
“烧了吧。”他轻声道,目光落在殿外重建的身影上。经过血祭之乱,幸存的弟子们自发地清理碎石、修补梁柱,有人在演武场竖起新的石碑,上面没有刻字,只留着片空白,像是在等待新的故事书写。
沈月突然站起身,踉跄着走向殿外。苏玄尘跟上时,正看见她跪在那些外门弟子尸身前,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将里面的解毒丹尽数倒在尸身周围。丹药触地的瞬间,尸身上残留的毒瘴化作白雾升腾,她低声呢喃着什么,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被风吹进苏玄尘耳中——“当年试炼场的毒,本该由我来解……”
三日后,缥缈宗召开宗门大会。苏玄尘站在大殿中央的石阶上,手中握着修复完整的斩月剑,剑身映着下方数百双眼睛——有敬畏,有愧疚,也有迷茫。幸存的长老们坐在两侧的石椅上,为首的玄虚长老颤巍巍地开口:“百年前的冤案已昭雪,如今宗门无主,依老臣看,唯有苏玄尘可担此重任。”
话音刚落,人群中突然响起反对声。几个曾依附沈月师父的执事站出来,指着沈月厉喝:“她是叛徒之徒,怎能留在宗内?还有那些被毒瘴侵蚀过的弟子,谁知道会不会再次异变!”
沈月猛地抬头,刚要说话,却被苏玄尘抬手拦住。他举起斩月剑,金焰在剑身流转,映得整座大殿亮如白昼:“混沌衍天诀能炼化毒瘴,自然也能净化心魔。沈月虽曾犯错,但在血祭之乱中舍身护剑;被毒瘴侵蚀的弟子更是受害者,若连我们都视他们为异类,与当年炼制毒尸的凶手何异?”
斩月剑的龙吟声在殿内回荡,反对的声音渐渐平息。苏玄尘将剑插回剑鞘,目光扫过下方:“新的执法令牌,三日后续发。但这次,令牌上刻的不会是‘执法’,而是‘守心’。”
会后,沈月在山后禁地立了座无字碑,碑前摆着四块青铜碎片的仿制品——那是她用三日时间,以自身精血熔铸的。苏玄尘路过时,正看见她对着石碑叩首,额头磕出的血珠滴在碑上,竟渗进石缝里,开出朵细小的白色花来。
“我要走了。”沈月起身时,眼底已没了往日的冰冷,只剩释然,“师父留下的毒经,我得带去极北冰原销毁,那里的寒气能镇住残毒。”她从怀中掏出张泛黄的纸,递到苏玄尘面前,“这是毒瘴源最后一处余孽的位置,你……多加小心。”
苏玄尘接过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他望着沈月转身离去的背影,赤红裙摆渐渐消失在山道尽头,突然想起寒潭水面她举着匕首的倒影——原来有些身影,早已在时光里悄然改变。
半年后,缥缈宗已恢复往日生机。新立的“守心碑”上刻满了名字,既有百年前的冤魂,也有血祭中牺牲的弟子,最下方留着片空白,旁边刻着行小字:“来者可书,往者可循”。苏玄尘站在碑前,指尖拂过“沈月”二字——那是他前几日添上去的,笔迹尚新。
“宗主,山下有人求见。”弟子匆匆来报,递上块玄铁令牌,令牌上刻着只展翅的玄鸟,“说是来自北境的玄玄宗,说有血魔残脉在边境异动。”
苏玄尘接过令牌,斩月剑突然在剑鞘中轻鸣。他抬头望向北方的天际,云层翻涌如浪,隐约能看见极北冰原的方向,有缕金光与剑光遥遥呼应——那是沈月销毁毒经时,冰原寒气与她体内残留的金焰碰撞,映出的霞光。
“备剑。”他转身走向山门,阳光洒在“缥缈宗”的匾额上,新漆的木字在风中微微颤动。身后的弟子们纷纷跟上,脚步声踏过重建的石阶,惊起檐下的风铃,叮咚声里,竟带着几分斩月剑的清越。
山门外的官道上,新抽芽的柳枝拂过马蹄。苏玄尘勒住缰绳,回头望了眼云雾缭绕的主峰,突然明白混沌衍天诀的最终章,从来不是写在书上的符文,而是握剑者脚下的路——路的尽头,或许还有未荡尽的邪祟,但身边的人,早已从复仇者,变成了同行的守护者。
斩月剑在鞘中轻颤,像是在应和远方的风。苏玄尘策马北行,玄铁令牌在腰间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与剑鸣交织在一起,在天地间谱出段新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