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的改装越野车像一头咆哮的钢铁野兽，撕裂“霓虹深渊”区污浊的雨幕。车身覆盖着粗糙的防爆装甲板，铆钉裸露，引擎盖经过特殊加固，上面焊接着一套造型狰狞的脉冲干扰装置——形似张开的乌鸦翅膀，尖端闪烁着不稳定的蓝弧。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缠着渗血绷带的手搭在车窗沿，右眼被黑色眼罩覆盖，仅剩的左眼在雨刮器单调的摆动中，锐利地扫视着两侧飞速倒退的、被巨大广告牌和霓虹灯管扭曲的街景。
副驾驶上，苏岸沉默得像一块冰。她穿着深灰色的防水作战服，拉链拉到下巴，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那圈洗不掉的深痕。膝上放着一个打开的合金手提箱，里面不是武器，而是几支形态特异的神经探针和闪烁着微光的信号追踪器。箱子一角，躺着那枚扭曲肮脏的存储卡。
“信号源在‘齿轮坟场’地下三层，旧通风管道枢纽附近，”周屿的声音被引擎轰鸣和雨声切割得断断续续，“干扰很强，像…活物发出的噪音。”他敲了敲仪表盘上一个剧烈跳动的波形图。
“‘胎盘’需要温床，”苏岸的声音毫无起伏，“噪音，是它的心跳。”
车子猛地拐进一条被巨大管道阴影笼罩的后巷，刺耳的刹车声淹没在雨声里。巷子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喷涂着抽象海豚涂鸦的铁门，门缝里渗出机油、焊锡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福尔马林混合着腐败甜腻的气味。门旁墙壁上，“齿轮坟场”的霓虹招牌缺了几个字母，苟延残喘地闪烁着。
没有守卫。只有死寂。
周屿熄了火，拔出一把大口径的动能手枪，枪管下方加装着神经脉冲抑制器。他看向苏岸：“直接炸开？”
苏岸摇头，手指在手提箱里一根探针上点了点。她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肩膀。她没有看那扇铁门，而是走到巷子一侧，蹲下身，手指拂过潮湿地面上一道几乎被泥水掩盖的、暗红色的拖拽痕迹。痕迹尽头，消失在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栅栏后面。栅栏的螺丝有被暴力拧动的新鲜痕迹。
“他们把她拖进去了。”苏岸站起身，雨水顺着她的额发滴落。她走到通风口前，从手提箱里取出一支细长的、顶端带微型摄像头的探针，插入栅栏缝隙，轻轻一撬。老旧的螺丝应声崩开。她取下栅栏，露出仅容一人勉强钻入的黑暗洞口。那股混合着机油与腐败甜腻的气味瞬间浓烈起来，带着地底深处的阴冷。
“跟着拖痕。”苏岸的声音在洞口回荡，人已经毫不犹豫地躬身钻了进去。周屿咒骂一声，收起枪，紧跟着钻入。
通风管道内部狭窄、曲折，弥漫着陈年的铁锈味和刺鼻的化学残留。手电光柱下，暗红色的拖拽痕迹断断续续，如同一条指引地狱的血线。管道壁上，不时能看到用喷漆仓促涂抹的、潦草的抽象海豚标记，比外面的涂鸦更扭曲，更像挣扎的爪痕。
越深入，那股甜腻的腐败气味越浓，几乎盖过了机油味。管道开始向下倾斜，温度升高，空气变得粘稠。管道壁上开始出现奇怪的、半透明的黏液，手电光照上去，反射出幽绿的微光。
“孢子分泌物…”苏岸低语，用探针刮取了一点黏液样本，装入密封管。探针尖端的微型摄像头捕捉到黏液里极其微弱的、濒死的蓝色光点闪烁。
管道尽头，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废弃的地下仓库边缘。仓库中央的景象，让周屿倒抽一口冷气，连苏岸捻着袖口的手指都停顿了一瞬。
没有预想中的高科技生物舱阵列。只有一片原始而恐怖的景象。
无数废弃的汽车引擎、变速箱、扭曲的车架，如同巨兽的骨骸，被粗糙地焊接、捆绑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而丑陋的、金字塔状的“基座”。基座顶端，没有培养舱，而是一个由无数裸露的、缠绕着粗大电缆的服务器机柜粗暴堆叠而成的“核心”。机柜外壳被拆掉大半，露出里面疯狂闪烁的电路板和冒着青烟的散热片。刺眼的电弧在裸露的线缆间跳跃、炸响。
更骇人的是“基座”周围。数十个穿着改装厂工装的人影，如同行尸走肉般围绕着基座缓缓移动。他们动作僵硬，眼神空洞，裸露的皮肤上可以看到青黑色的血管纹路异常凸起、搏动。他们的后颈或太阳穴位置，都被粗暴地焊接或嵌入了某种简陋的金属接口，连接着颜色混杂的粗劣线缆，最终汇聚到中央那堆冒着电火花的服务器垃圾山上。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焦糊味和那股甜腻腐败气息的浓烈混合体。记忆孢子不再是微弱的萤火虫，而是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浑浊的蓝色雾气，从那些被连接的人体头顶丝丝缕缕地升腾，汇聚到服务器堆上方，形成一个缓慢旋转的、漏斗状的、极其不稳定的蓝色漩涡——一个简陋而狂暴的“记忆胎盘”。
“温床…”周屿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用活人当电池…用垃圾当服务器…”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嘎——嘎——”声在仓库顶棚响起！
十几道黑影从仓库高处的钢梁阴影里扑下！不是乌鸦，是人！
他们穿着破烂的黑色连帽衫，动作却带着一种非人的迅捷和诡异协调，如同俯冲的秃鹫。他们的脸上覆盖着粗糙焊接的金属面罩，眼部位置是两个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圆形电子眼，面罩下方连接着简易的呼吸过滤装置，发出嘶嘶的漏气声。他们的手臂上，焊接或捆绑着各种简陋的武器——锋利的金属爪、高压电击棒、甚至直接裸露着带电的线缆！
“鸦群！”周屿怒吼，瞬间抬起脉冲手枪！一道粗大的蓝色脉冲光束射出，精准命中冲在最前的一个“鸦人”！那人身体剧烈抽搐，电子眼红光疯狂闪烁，但只是顿了一下，竟顶着脉冲的干扰，发出非人的嘶吼，继续扑来！他裸露的皮肤上，青黑色的血管纹路在脉冲冲击下如同活蛇般扭动！
“他们被强化了！干扰效果有限！”周屿边吼边后退，手枪连续开火，逼退逼近的敌人。
苏岸在“鸦群”扑下的瞬间已经动了。她没有后退，反而迎着中央那狂暴的“胎盘”基座冲去！她的手提箱打开，几支神经探针如同活物般被她夹在指间。
一个“鸦人”从侧面猛扑向她，带着电火花的金属爪撕裂空气！苏岸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滑，避过爪击的同时，手中一根探针闪电般刺入“鸦人”后颈暴露的简陋接口！探针末端亮起幽蓝的光芒。
“鸦人”的动作瞬间僵硬，如同被拔掉电源的玩偶，电子眼红光熄灭，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神经信号覆盖成功。目标载体低级防护。】冰冷的提示在苏岸脑海闪过。
更多的“鸦人”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舍弃周屿，疯狂扑向苏岸！他们的嘶吼在巨大的仓库里回荡，混合着服务器堆刺耳的电流噪音和孢子漩涡的低沉嗡鸣。
苏岸在简陋的武器和带电的线缆间穿梭，动作精准、冷酷，如同在暴风雨中穿行的手术刀。每一次闪避，每一次探针的刺入，都伴随着一个“鸦人”的瞬间僵直倒地。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堆冒着电火花的服务器垃圾山核心！
周屿的压力骤减，他背靠着一堆废弃轮胎，大口喘息，看着苏岸在“鸦群”中灵鬼般的身影，仅剩的左眼里满是震惊。他抬起枪口，不再射击“鸦人”，而是瞄准那些连接在“人肉电池”身上的粗劣线缆！脉冲光束精准切断！
被切断连接的人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瘫软下去，头顶升腾的蓝色孢子雾气顿时稀薄。中央那狂暴的蓝色漩涡剧烈波动起来，旋转的速度忽快忽慢，发出的嗡鸣声变得尖锐刺耳！
“苏岸！它在不稳定！”周屿大吼。
苏岸已经冲到了“基座”下方！她甩开最后一个扑来的“鸦人”，那“鸦人”被探针刺中接口，抽搐着倒下。她仰头看着那堆近在咫尺、散发着高温和焦糊味的服务器垃圾山，电弧在她眼前跳跃。没有犹豫，她猛地将手中剩下的几支神经探针，如同投掷长矛般，狠狠刺向服务器堆裸露电路板最密集的区域！
“滋啦——！！！”
刺眼的蓝白色电弧猛地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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