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利车在雨幕里滑行，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闷闷的。车窗上沾着水汽，外面的霓虹灯光晕开来，像印象派的画。我转头看赵语冰，她侧脸对着窗外，路灯在她轮廓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结婚戒指在她无名指上，反光有点刺眼。
"民政局门口那眼镜，"我拿手肘碰了碰她，"副总编吧？拍照发朋友圈了？"
她没转头，拿出手机不知道按了什么，车载屏幕突然亮了。财经新闻正在播赵氏集团股价，K线图红得像血。"张弛现在应该在医院处理他那两个废柴手下，"她手指划了划屏幕，调出段监控视频，"出版社那边我已经让人盯着了。"
视频里是出版社副总编的办公室，金丝眼镜正对着手机吼："人都带不走？两个废物！"手机屏幕上是我们刚才在民政局门口的照片，我和赵语冰的手交叠着，戒指特别清楚。
"他要发？"我有点紧张。上一世被网暴的阴影突然冒出来，后背有点凉。
赵语冰把视频关了，车载屏幕又变回黑色。"发不了。"她从包里拿出个小巧的金属盒子，打开里面是副耳钉，钻石不大，但在昏暗的车里闪得厉害。"我公关部比他快三分钟。"
雨好像下大了，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的。我看着她把耳钉戴上，动作挺熟练。"你好像...经常干这种事？"
她终于转头看我，路灯正好照在她眼睛里。"保护自己而已。"她伸手把我额前湿了的头发往后捋了捋，手指有点凉，"就像你写小说，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我往后靠在椅背上，躲掉她的手。结婚才几个小时，肢体接触还是有点别扭。"今晚住哪？"
她没立刻回答，车厢里只剩下雨刮器规律的摆动声。前排司机透过后视镜飞快瞥了我们一眼，又迅速转回头去，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回我那儿。"赵语冰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冷了几分，"婚前协议里写了，婚后共同居住。"
我扯了扯嘴角，想起那份十几页的协议。当时只扫了几眼签字页，具体条款一个字都没看。重生回来这些天，光顾着应付抄袭风波，连自己结婚对象的家底都没摸清。
车子拐进一条僻静的林荫道，两旁的梧桐树把路灯的光剪得支离破碎。雨夜里的空气带着湿土味，混着赵语冰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飘过来。不是那种甜腻的花香，有点像雨后的松木，清冽又提神。
别墅铁门上的雕花在车灯里显得阴森森的。电子锁发出"嘀"的一声轻响，车子缓缓驶进去。院子里的喷泉没开，雕塑在雨里像个沉默的巨人。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地方？"我看着二楼亮着灯的落地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赵语冰已经解开安全带，正在收拾包。"嗯，"她淡淡应了声，"佣人今天放假。"
我跟着她下车，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湿了头发。她撑开一把黑伞，伞骨挺得笔直，像她的人一样。走到玄关换鞋时，发现鞋柜里整整齐齐摆着两排鞋，女鞋只有门口几双，剩下全是男士皮鞋，码数和我脚差不多。
"这些是..."我指着那些明显没穿过几次的鞋。
"前几天让人准备的。"赵语冰把湿漉漉的外套挂在衣架上，露出里面米白色的羊绒衫，"你的尺码，助理查的。"
我想起今早出门时，我妈往我包里塞了两双新袜子。相比之下，赵家的准备显然更周全。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映着我有些狼狈的影子。
"左手第一间是你的卧室。"赵语冰把一串钥匙放在玄关柜上，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密码锁是你生日，别忘了。"
我愣住。她怎么知道我生日？那份我压根没看的婚前协议里难道还写这个？
"晚饭在厨房热着。"她没解释，转身往楼梯走，白色居家裤的裤脚扫过地面，没什么声响，"我明天早上七点有会，早餐自己解决。"
二楼走廊的灯带亮起来，暖黄色的光顺着楼梯蜿蜒而下。我站在原地没动，听见她房间门轻轻关上的声音。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还有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
冰箱里果然有食物。两个保温盒并排放在第二层，一个写着"林"，一个写着"赵"。打开我的那份，是红烧肉和清炒西兰花，酱汁收得恰到好处，肉香混着米饭的热气扑面而来。
胃突然叫了起来。这才想起，从早上被张弛的电话吵醒，到民政局门口的闹剧，一整天没正经吃东西。微波炉转了两分钟，热好的饭菜散着白烟，让冷清的厨房多了点人气。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拿出来看到是银行卡的短信提示。小数点前面一长串零晃得人眼晕。是赵家给的"改口费"，早上匆匆忙忙签了字，钱这么快就到账了。
我扒拉着米饭，想起前世这个时候，我还在出租屋里啃着泡面改稿子。张弛打来电话说出版社看上了我的新书，让我连夜整理大纲。结果第二天，他就拿着我的原稿去找苏曼琪合作，把我的名字从作者栏里彻底抹去。
红烧肉有点咸，大概是厨师手抖了。我喝口水，突然注意到冰箱门上贴着张便签，字迹清秀有力：左侧抽屉有胃药。
雨还在下，敲打着厨房的玻璃窗。我吃完最后一口饭，把餐盒洗干净放回原位。客厅的落地窗透出外面的庭院，雨水在石板路上汇成小溪，蜿蜒流向排水口。
经过赵语冰的房门口时，听见里面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节奏很快，带着某种压迫感。我放轻脚步走过去，想起她车里显示的股票K线图，还有那句"保护自己而已"。
这个女人身上有太多谜团，但现在显然不是探究的时候。回到自己房间，我先检查了门窗，又确认了一遍锁。重生带来的不仅是复仇的机会，还有深入骨髓的警惕。
房间布置很简单，灰色的床单，胡桃木的书桌，墙角有个半人高的书架，上面空空荡荡。衣柜里挂着几套新衣服，从西装到家居服一应俱全，连内裤袜子都是按照我的尺码准备的。
我拉开书桌抽屉，里面有台新笔记本，开机密码果然是我的生日。桌面上只存了一个文件夹，名字叫《合作协议补充条款》。点开里面的文档，我的呼吸猛地停住。
文档里详细记录了张弛和苏曼琪过去三年的资金往来，还有出版社副总编收受好处的银行流水。最下面附着几张照片，是张弛在咖啡馆偷拍我电脑屏幕的画面，日期正好是我新书快要完稿的时候。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手指冰凉。我往下滑动文档，看到了更让我心惊的内容——赵氏集团早在半年前就开始调查出版社的财务问题，张弛和苏曼琪不过是其中的小鱼。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苏曼琪今晚九点半直播，主题 '原创作者的困境'"。
我看了眼时间，八点四十。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惨白的光洒在书桌上。我拿起笔记本走到落地窗边，楼下的庭院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赵语冰的房间灯还亮着。我想起她戴耳钉时冷静的侧脸，还有那句轻飘飘的"我公关部比他快三分钟"。这个联姻对象，恐怕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回到书桌前，我插上充电器，点开直播平台。苏曼琪的直播间已经有了几万预热观众，评论区全是鼓励和安慰的话。标题加了个哭泣的表情，配上"坚守原创不易，今晚与大家聊聊创作路上的辛酸"。
真会演戏。我冷笑一声，鼠标在文档里找到苏曼琪早年抄袭一位老作者的证据，截图，保存，然后新建了一个微博小号。
九点二十九分，赵语冰的房门开了。她穿着米白色的居家服，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手里端着杯热牛奶。看见我房间亮着灯，她停下脚步，敲了敲门框。
"还不睡？"她靠在门框上，杯沿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
"等个直播。"我朝屏幕抬了抬下巴，"看看老朋友怎么表演。"
她走进来，站在我身后看了会儿屏幕。苏曼琪正好开始直播，穿着白色连衣裙，眼眶红红的，背景音乐放着忧伤的钢琴曲。
"她每次博同情都用这招。"赵语冰把牛奶放在我手边，"加了半勺糖。"
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温度正好。"你怎么知道我喝牛奶放半勺糖？"
她没回答，手指在键盘上点了几下，调出另外一个窗口。里面是实时的网络舆情监控，关于"作者林舟抄袭"的词条热度正在缓慢上升，幕后推手的IP地址标注得清清楚楚。
"十点钟方向开始。"她忽然说，"水军会分三批进场，二十分钟后上热搜。"
我看着时间跳到九点半，苏曼琪开始讲述"被抄袭者反咬一口"的故事。背景里故意露出她和张弛的合照，配文"幸好有你支持我"。
"准备好了？"赵语冰问，声音很轻。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新建的微博窗口。文档里的证据按照时间顺序排列整齐，每一张截图都标注了来源和日期。牛奶的甜香混着赵语冰身上的松木香气，奇异地让我冷静下来。
"嗯。"我握着鼠标的手稳了稳，"该让他们付出代价了。"
窗外的月亮又被云遮住，房间里只剩下屏幕的光亮。我和赵语冰并肩站在书桌前，看着屏幕里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
网络上的风暴即将开始，而我们，是掀起这场风暴的人。
\[未完待续\]九点三十五分，苏曼琪正讲到被我"抄袭"的段落，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她拿着纸巾按着眼角，镜头角度刁钻地露出无名指上的钻戒——去年张弛送她的生日礼物，我在原作里写过类似的情节。
"当时真的想过放弃写作。"她声音哽咽，肩膀微微颤抖，"幸好有位前辈告诉我，真正的创作不该被 plagiarism 打倒。"弹幕瞬间被"心疼琪琪""支持原创"的评论淹没，礼物特效闪个不停。
赵语冰忽然俯身，发丝扫过我耳畔。"第三批水军进场了。"她手指点在屏幕右下角，那里有串不断跳动的数字，"三分钟后会有人开始带节奏，把话题往你私生活上引。"
我点开准备好的微博编辑页面，心跳在胸腔里擂鼓。前世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和P图突然涌入脑海，胃里一阵翻腾。保温杯被我攥得发烫，赵语冰放在旁边的牛奶还冒着热气。
"别怕。"她指尖轻叩桌面，节奏稳定得像节拍器，"这次你的战场在屏幕里。"
九点三十八分，第一条抹黑评论准时出现："听说林舟私生活很乱？被金主包养实锤？"紧接着更多账号开始重复类似言论，评论区气氛逐渐变味。苏曼琪适时抬手抹眼泪，镜头捕捉到她嘴角一闪而过的得意。
"开始吧。"赵语冰的声音像冰棱刺破空气。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发送键。
第一条微博：【2019年3月14日，苏曼琪盗取《暮色下的咖啡馆》手稿证据】配图是我电脑修改记录的备份截图，文件名后面还带着当时随手标注的"给张弛过目"。
第二条微博：【2020年7月2日，与苏曼琪的聊天记录】照片里她发来的消息清清楚楚："你的结局不够好，我帮你改了最后三章"，而那段文字正是她获奖作品的核心情节。
第三条微博发布时，我的手指在发抖。是苏曼琪发给张弛的邮件截图："他那边搞定了，下个星期让出版社联系我签合同"。时间戳显示在我车祸前三天。
网络像是被按下暂停键。苏曼琪的直播间突然安静几秒，连背景音乐都卡顿了。她脸上的表情僵住，对着镜头勉强笑笑："这些是什么...P图软件现在这么厉害了吗？"
"太晚了。"赵语冰调出舆情监控页面，代表正面评价的绿色线条正在疯长，"我的人已经把证据同步给了所有主流媒体。"她突然侧头看我，眼神在屏幕蓝光里显得格外清亮，"还要再加把火吗？"
我想起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想起葬礼上我母亲白头的样子。鼠标移到最后一个文件夹，里面是苏曼琪早年匿名攻击其他作者的小号记录。
"加。"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异常坚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身败名裂。"
九点四十五分，网络彻底沸腾。苏曼琪的直播间被举报封禁，微博热搜前排十个词条有八个带着"爆"字。我关掉电脑，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服。
赵语冰递来纸巾，指尖带着牛奶的甜香。"喝点水。"她不知何时又倒了杯温水，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玄关处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我们同时转头，客厅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色的光线下，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提着黑色行李箱。
"语冰，我来拿点东西。"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两秒，带着审视和惊讶，"这位是？"
赵语冰瞬间挡在我身前，居家服的袖子滑落露出手腕，那里有串细细的银链。"我先生。"她声音冷得像冰，"你怎么进来的？"
男人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嘴角勾起弧度："爸给的备用钥匙，他说担心你一个人住害怕。"他的视线越过赵语冰落在我身上，笑容意味深长，"原来传言是真的，赵氏集团千金真的闪婚了。"
我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没有戒指，但尾戒却和赵语冰银链上的吊坠款式相同。窗外的云彻底散开，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割出一道冰冷的光痕。
"周明宇，"赵语冰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紧绷，"东西拿了就走。"
被称为周明宇的男人耸耸肩，拉着行李箱径直走向二楼。经过我们身边时，他故意停顿半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小心点，林先生。赵家人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楼梯上传来行李箱滚轮的声音，赵语冰突然转身走向厨房，背影挺得笔直。我跟过去时，正看见她把玻璃杯重重放在台面上，清水溅出来打湿了手背。
"你哥哥？"我想起下午在民政局门口看到的车牌号，尾号正是周明宇名字的缩写。
她背对着我打开冰箱，冷气嘶嘶地冒出来。"表哥。"她拿出两罐啤酒放在桌上，拉环拉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爸战友的儿子，现在在赵氏集团法务部。"
啤酒罐上凝结的水珠顺着她的指缝往下淌。我接过罐子时，触到她指尖反常的冰凉。
二楼突然传来东西坠地的声响，紧接着是周明宇的喊声："语冰，你房里怎么会有这个？"
我们冲上二楼时，周明宇正站在赵语冰的书桌前，手里拿着个深蓝色封面的笔记本。他脸色煞白，手指颤抖地翻着 pages，嘴巴张了几次都没说出话来。
赵语冰的脸瞬间失去血色。"放下！"她扑过去抢夺，书页被扯得哗哗作响，"那是我的东西！"
笔记本掉在地上，散开的 pages 里飘出一张照片——年轻的赵语冰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赵氏集团大楼前，男人手臂上搭着的西装外套，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笔帽上的标志和张弛办公室那支一模一样。
周明宇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你到底是谁？"他眼睛里布满血丝，"是不是你把这些东西给她的？"
"放开他！"赵语冰抄起桌上的水晶摆件砸过去，周明宇敏捷地避开，摆件在墙上撞得粉碎。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出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却让我浑身冰冷：
"别碰那本日记，他们已经知道你重生了。"
客厅的挂钟敲响十一下，声音在寂静的别墅里回荡。周明宇盯着我的手机屏幕，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赵语冰慢慢后退，背抵住冰冷的墙壁，右手悄悄摸向抽屉——那里放着早上从民政局回来时，她随手扔进去的水果刀。
窗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两道刺眼的光柱透过窗帘缝隙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交叉的光痕，像一个巨大的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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