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还弥漫着防狼喷雾刺鼻的柠檬味，混着雨水的湿冷空气从破门灌进来。赵语冰的保镖们正在收拾残局，两个穿外卖服的壮汉被反绑着扔在墙角，其中一个鼻子还在往外淌血。我的书架横在门口，精装书散落一地，有本《犯罪心理学》被踩出了个鞋印。
"你的手稿，"赵语冰又开口了，甩棍已经不知收哪儿去了，她现在正徒手翻看我掉在地上的笔记本，"写的是舆论操控？"
我赶紧把本子抢回来，那是我随手记的灵感，上面有几个关于网络暴力的分镜。她的手指不小心擦过我的手背，有点凉。
"商业机密。"我把笔记本塞进抽屉，故意用力推了一下。金属抽屉滑到底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响。
赵语冰没说话，只是盯着我。她今天穿了件黑色西装外套，里面是件白色V领衬衫，可能是刚才打斗的缘故，领口有点歪，露出一点锁骨。月光从破窗照进来，正好落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
"你好像不怕我。"她突然说。
我靠在桌沿，后腰碰到碎玻璃，疼了一下。"怕你什么？怕你这位大小姐突然善心大发，还是怕你跟张弛他们是一伙的？"
她往前走了一步，高跟鞋踩在书堆上，发出"咔嚓"一声。空气里柠檬味淡了点，我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混着点别的什么，挺干净的味道。
"你觉得我和他们是一伙的？"她又走近一步，现在离我不到两步远。我能看见她左眼下方有颗很小的痣，以前没注意过。
"不然呢？"我昂了昂下巴，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紧张，"突然冒出来当救世主，又是救我又是找女儿的，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赵语冰突然笑了，嘴角往上挑了挑。她笑起来比板着脸好看多了，有点像...我想不起来像什么了，脑子里空空的。
"林舟，"她叫我的名字，声音比刚才温和些，"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危险？"
"我当然知道。"我往旁边挪了挪，想拉开点距离。桌上的台灯刚才被打翻了，暖黄色的光斜着照过来，在她脸上投下长长的睫毛影。
"不，你不知道。"她跟着我挪了一步，还是保持着那个不到两步的距离，"张弛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抢你的稿子，不是因为他蠢，是因为他背后有人。"
"谁？出版社的副总编？"我想起刚才金丝眼镜说的话。
赵语冰摇摇头，伸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个东西，轻轻放在桌上。是个白色的U盘，上面印着个银色的"赵"字。
"这是什么？"我的目光没离开那个U盘。
"联姻协议。"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爸和你爷爷早年是战友，上个月见面说起我们俩都单身，就...定了。"
我感觉自己的下巴快要掉地上了。联姻？跟赵语冰？这女的刚才还用甩棍把人打晕，现在跟我说要结婚？
"你没开玩笑吧？"我伸手想去拿那个U盘，她突然按住了我的手腕。她的手很凉，但力气大得惊人。
"我从不开玩笑。"她的眼睛盯着我的，特别认真，"签了这个，赵氏集团就是你的后盾。张弛也好，出版社也好，谁动你一下试试。"
手腕被她按得有点疼，我想挣开，她反而按得更紧了。我们靠得很近，我能闻到她头发的味道，跟我妈用的那款护发素很像，青苹果味的。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签？"我板起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凶一点，"我们才认识不到三个小时，你就想让我跟你结婚？"
"不是结婚，是联姻协议。"她纠正我，手指稍微松了松，但没完全放开，"期限一年，一年后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可以解除。这期间，你帮我应付家里的催婚，我帮你搞定那些麻烦。"
她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我的手腕内侧，那里皮肤比较薄，感觉有点痒。我突然意识到我们现在的姿势有多奇怪，她半弯着腰，我靠在桌上，我们的脸离得不到三十厘米。
"为什么是我？"我问，声音有点哑。
赵语冰的目光往下移，落到我的白衬衫上。衬衫破了个口子，能看见里面的创可贴，是昨天被那个快递员划到时贴的。
"因为你够聪明，也够狠。"她的目光又回到我脸上，"昨天你在直播间把苏曼琪的合同甩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你看我直播？"我愣住了。
她没回答，反而松开了我的手腕。手腕上留下一圈红印，她刚才按得太用力了。
"手稿我可以不看。"她直起身，从桌上拿起那个U盘塞进我手里，"但你得答应我，别把那东西随便给别人看。你写的那些心理操控方法，太危险了。"
我低头看着掌心的U盘，银色的"赵"字在灯光下反光。
"你看过？"我猛地抬头。
赵语冰已经转身走向门口，她的保镖们差不多收拾好了，正在检查门窗。她走到破门前停住，回头看了我一眼：
"张弛的电脑里有备份，上个月就发给出版社了。"她顿了顿，"还有，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见。穿正式点。"
说完她就走了，黑色的西装外套消失在楼道口。留下满屋狼藉，和我手里那个沉甸甸的U盘。
我坐在地上，背靠着暖气片，感觉有点懵。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已经一点多了。直播间早就关了，手机在旁边震动个不停，全是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
我拿起手机，点开陈默发来的最新消息："李老师的女儿安全了，没受虐待，就是被吓坏了。"下面附了张照片，一个戴眼镜的小姑娘正在吃汉堡，看起来没什么事。
放下手机，我盯着手里的U盘。联姻协议？跟赵语冰？这算什么？重生福利吗？
我想起刚才她按住我手腕的力道，想起她左眼下方那颗小痣，想起她闻起来像青苹果的头发。不知怎么的，心跳有点快。
突然，电脑"叮"的响了一声。是邮箱提醒。我爬起来坐到电脑前，点开一看——发件人是赵语冰，主题是"合作愉快"。
附件里是一份 PDF 文件，不是什么协议，而是张弛和出版社副总编的聊天记录。时间跨度整整半年，从去年我开始写那本悬疑小说的时候就有了。
"他的心理描写太到位了，这种东西不能公开发表。"\
"等他写完我们就用苏曼琪的名字发，就说是她新系列。"\
"放心，我已经找人盯着他了，手稿一出来就弄到手。"
我握着鼠标的手开始发抖。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盯上我了。不是一时兴起，是处心积虑。
电脑又响了，还是赵语冰的邮件。这次只有一句话："明早九点，别迟到。"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月亮。云散了，月亮特别亮，把房间照得跟白天似的。桌上的U盘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联姻吗？好像...也不是不行。至少，总比一个人单打独斗强。
我拿起手机，给陈默发了条消息："明早九点有空吗？陪我去个地方。"
手机很快回复："去哪？我女朋友生日，说好陪她..."
我叹口气，删掉打好的字，重新输入："民政局。我要结婚了。"
发完我就把手机扔到桌上，不再管它。我打开D盘，找到了那个加密文件夹，右键点了删除。确认删除的瞬间，心里突然轻松了不少。
那些黑暗的东西，就让它彻底消失吧。
我站起身，走到破门前。夜风有点凉，吹在脸上很舒服。楼下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辆黑色宾利，车窗摇下来，隐约能看见驾驶座上坐着个人。
是赵语冰的保镖？还是张弛的人？
我突然想起赵语冰脚踝上那道疤痕，当时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明天...明天应该有机会问吧。
回到房间，我从衣柜里翻出唯一一件还算正式的衣服——去年参加网文大赛颁奖典礼时穿的黑色西装。试了一下，有点紧，大概是最近没怎么好好吃饭瘦了。
把西装挂在门后，我躺到床上。床垫有点软，跟我以前睡的不一样。这是重生后我第一次躺在床上不是为了睡觉，而是在想事情。
想张弛和苏曼琪明天会是什么表情，想出版社的人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想...明天见到赵语冰该说什么。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又闻到了那股青苹果味的护发素味道，很淡，但很清晰。
晨光在窗帘缝隙里割出道亮线时，我被手机持续震动惊醒。屏幕上"陈默"两个字狂跳，消息提示已经99+。最上面一条是凌晨三点发的："卧槽？！你再说一遍？和谁结婚？那个甩棍美女？"
窗外传来宾利引擎低沉的轰鸣。我抓起西装外套往身上套，衬衫扣子蹭到创可贴，刺痛让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涌上来——柠檬味的喷雾，散落的《犯罪心理学》，赵语冰按在我手腕上的凉手指。
"叮铃铃——"门铃突然响起。
我攥着门把手顿住。这个时间点会是谁？张弛的人？还是...
透过猫眼望去，赵语冰站在楼道晨光里。她换了件烟灰色西装套裙，头发在脑后松松挽成髻，几缕碎发垂在耳侧。和昨晚那个抡甩棍的女人判若两人，却又在挺直的肩线里藏着同样的凌厉。
"站在里面当雕塑？"她抬手敲了敲门框，"不是说好了九点。"
我打开门，晨光瞬间涌进房间，照亮她脚边散落的玻璃渣。她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眉头微蹙，弯腰捡起片沾着血迹的书页。
"《论聚众暴力中的心理暗示》？"她念出页面标题，抬眼看我，"你的兴趣倒是挺危险。"
"彼此彼此。"我侧身让她进来，注意到她今天穿了双低跟皮鞋，鞋尖沾着泥点，"等我十分钟。"
卫生间镜子里的男人眼下泛着青黑。冷水扑到脸上时，我盯着自己手腕上那圈淡红印记——赵语冰的指痕还没完全消退。 faucet滴水声里，突然听见客厅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别动我东西。"我擦着脸出来，看见她正站在书桌前翻那本被踩脏的《犯罪心理学》。晨光透过破窗斜斜照在书上，她手指停在某一页边缘。
"这里有笔记。"她没抬头，指尖划过书页空白处，"关于'责任分散效应'的实战分析，手法很...别致。"
我抢过笔记本合上。那是上一世记录网络暴力事件的心得，包括如何操控舆论把一个女明星逼到抑郁症。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赵语冰显然看得懂。
"联姻而已，"我把笔记本锁进抽屉，"不用查户口。"
她忽然笑了，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丝绒盒子，推到我面前。晨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阴影，左眼那颗小痣清晰可见。
"什么？"我没接。
"戒指。"她打开盒子，里面躺着对素圈银戒，"总不能空着手去民政局。"
我拿起戒指掂量，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这重量和昨晚那个U盘一样，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好像很有经验。"我把戒指套在食指上，转了半圈。
她没接话，从包里拿出份文件拍在桌上。A4纸打印的"婚前协议"四个大字刺得我眼睛疼。第三条规定：协议期间不得干涉对方私生活，包括但不限于——
"等等，"我指着第十一条，"共同出席家族活动？你爷爷知道这事吗？"
"见完你就知道了。"她合上文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时，我瞥见来电显示是"爷爷"。她看了眼屏幕，直接按断了。
"现在走？"她拿起包走向门口，步伐快得像在赶时间。
楼道里，昨晚那个被打肿脸的外卖员蹲在消防栓旁抽烟，看见我们立刻掐灭烟头站起来。赵语冰头也不回，保镖已经从楼梯间出来，不动声色地挡在我们和男人之间。
"林先生，"男人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张弛说给您二十万，手稿的事就算了。"
我脚步一顿。赵语冰回头看了眼保镖，两个黑衣男人立刻把外卖员架进安全通道。铁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骨头错位的脆响。
宾利后座空间宽敞，却被沉默压得密不透风。赵语冰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侧脸在玻璃倒影里像幅水墨画。车载香氛幽幽散发着青苹果味，和她头发的味道一模一样。
"那个疤痕，"我盯着她露出的脚踝，"怎么回事？"
她转过头，晨光落在她瞳孔里，映出细小的光斑。"跟踪狂。"她轻描淡写，"三年前，公司刚上市的时候。"
车载电视突然亮起，财经新闻正在报道赵氏集团股价异动。画面切到赵氏总部大楼，我注意到门口站着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姿和赵语冰的保镖如出一辙。
"你爸知道联姻的事？"我想起协议里那句"需定期向双方家长汇报感情进展"。
"他在国外考察。"她按下遥控器关闭电视，"等他回来，我们已经是'恩爱夫妻'了。"
车子停在民政局门口时，陈默正抓着个肉包狂奔过来。看见赵语冰，他嘴里的肉包"啪嗒"掉在地上，汁水流了一地。
"你你你..."他指着我们交握的手（赵语冰刚把戒指塞进我掌心），眼睛瞪得像铜铃，"真要结啊？林舟你是不是被下降头了！"
赵语冰从包里拿出户口本，红色封皮在阳光下格外刺眼。"进去吧。"她径直走向大门，留下陈默在原地张牙舞爪。
拍照时，摄影师让靠近点。赵语冰的肩膀碰到我的手臂，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爬上来。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她忽然侧过头，嘴唇几乎贴到我耳边：
"笑一下，"她的气息带着青苹果香，"结婚证照片要存档五十年的。"
我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快门声响起时，眼角余光瞥见门外站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出版社副总编，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正对着我们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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