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的医院走廊像被冻住的河流。惨白的光线从窗户斜切进来,在地面上划出道道冰痕,每走一步都能听见鞋底粘住地砖的闷响。护士长陈雪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消毒水味的冷风。
“RH阴性P型血,十万个人里未必能找到一个。”她突然开口,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弹来弹去,“你和赵小姐真是有缘分。”
我摸着口袋里发烫的平安扣没接话。走廊尽头的电子钟显示4:32,红色数字每跳一下,玉坠就跟着烫一分。刚在输血室扎针时,那股灼热差点让我把拳头捏碎。
“陈护士长。”我停下脚步,看着她胸前晃悠的金属牌,“这个姓,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转过身,发梢还沾着刚才离心机爆裂时溅上的血滴。应急灯的绿光在她镜片上投下两道诡异的影子:“二十年前市第一孤儿院,火灾那天值班的护士也姓陈。”
针头扎进血管的刺痛突然在记忆里炸开。输血室的金属急救箱表面映出平安扣的纹路,那些原本模糊的刻痕在冷光下清晰得像医院的价目表——0到12的数字沿着平安扣边缘排列,每个刻度旁边都藏着更小的字迹。
“3”的位置刻着“2019.11.15”,笔尖划破契约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那天张弛把出版合同推到我面前,苏曼琪端来的香槟里漂着根长发。我当时怎么没发现,合同第11页的角落里印着个微型齿轮图案?
“林先生?血袋快空了。”陈雪的声音把我拽回现实。输血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我的血正顺着透明管子爬进赵语冰的身体。
平安扣烫得像块烙铁。我借口查看流速走到窗边,月光从玻璃照进来,在手机屏幕上投下道惨白的光。奇迹发生了——明明没插数据线,屏幕顶部却跳出“U盘已连接”的提示。
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文档图标。文件夹命名为“未完成的结局”,修改日期显示2019年11月15日,正是我投江那天。文档里只有短短三段话:
“时间是个闭环。你以为的重生,不过是命运的回马枪。当第七位守护者牺牲,时针和分针会在钟楼顶端相遇。记住,你不是在改写结局,你是在完成它。”
“第七位守护者...”我低声念着这句话,突然想起孤儿院那张合影。照片上七个穿校服的孩子站成一排,角落里的羊角辫女孩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嘀——嘀——嘀——”特护病房的仪器突然尖叫。我冲过去时,正看见所有屏幕同时开始跳屏。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变成波浪,血压计数字像股票一样涨跌,墙上的电子钟倒着走,从4:38跳到4:44,又猛地退回4:35。
“所有仪器都失控了!”小护士举着记录单调到发抖,“但病人生命体征在好转!这不可能!”
玻璃映出我胸前的平安扣,12个刻度此刻像小太阳一样发亮。最上方那个空白位置,正缓缓渗出个血红色的“7”。记忆深处某个被遗忘的开关突然被拧开——
二十年前的雪夜,我缩在孤儿院钟楼下面啃冷馒头。羊角辫女孩从栏杆缝里塞给我半块巧克力,手指冻得通红:“等月亮爬上钟楼,时针和分针会在那里相遇。”她指着塔顶那个月牙形装饰,“那时候就能许两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我要让孤儿院所有小朋友都有热馒头吃。”她掰着冻僵的手指,鼻涕泡冻在鼻尖上,“第二个愿望,我要保护那个写故事最好的小朋友,永远不让坏人欺负他。”
平安扣突然不再烫了。我看着玻璃里那张震惊的脸,终于明白为什么赵语冰总在午夜十二点准时消失——她不是去加班,她是在完成时间闭环里属于她的那部分剧情。
手机突然震动。文档自动翻到最后一页,光标在空白处闪烁两下,开始自己打字。黑色宋体字一个个跳出来,在惨白的屏幕上像墓碑上的刻痕:
第七章:时间闭环的钥匙
走廊里所有灯同时熄灭。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我听见身后传来皮鞋擦过地砖的声响。不是一个人,至少有五双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整齐得像某种宗教仪式的鼓点。
特护病房里传来微弱的咳嗽声。我推开门时,正看见赵语冰的手指在被子里动了动。她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4:44,秒针卡在数字“7”的位置,再也走不动了。
\[未完待续\]皮鞋声从走廊拐角传来,像五把钝刀在磨水泥地。我推病房门的手顿住,平安扣突然发出玉石碎裂的脆响。回头时,看见五个穿黑色风衣的人影站在应急灯绿光里,为首的女人举着怀表,金属链条上挂着片干枯的梧桐叶——二十年前那场大火里,孤儿院门口最老的那棵梧桐树就是这样被烧得只剩枯枝。
"林舟,我们等这一天很久了。"女人的声音裹着消毒水味漫过来,怀表盖弹开的瞬间,我看见表盘里嵌着张泛黄的照片。七个穿校服的孩子站成一排,羊角辫女孩举着半块巧克力,旁边的男孩领口别着支钢笔,笔帽上反光的纹路和我口袋里那支一模一样。
特护病房的氧气罩突然发出嘶嘶声。赵语冰的手指在被子里蜷了蜷,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床单上,晕开朵诡异的红玫瑰。我这才发现她病号服的袖口绣着细小的齿轮图案,针脚歪歪扭扭,像孩子模仿大人写字的笔迹。
"别碰她。"我摸到墙后的消防斧,金属柄上积的灰沾了满手。平安扣此刻裂开道细纹,血红色的"7"顺着裂缝爬出来,在玻璃上洇出条弯弯曲曲的线——和我二十年前在孤儿院墙上刻的逃生路线完全重合。
黑衣人们突然散开成扇形,怀表的滴答声在寂静里炸开。为首的女人摘下手套,左手手腕露出道陈旧的疤痕,形状像个没写完的"舟"字。记忆里那个雪夜突然清晰起来,羊角辫女孩举着被剪刀划伤的手冲我笑:"这样你就不会忘了我啦,我的名字叫赵语冰。"
"二十年前你把平安扣塞给我时说过什么?"我握紧斧头后退半步,玻璃上映出七个黑影的轮廓,"你说等到月亮爬上钟楼......"
"时针和分针会在那里相遇。"赵语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转身时正看见她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监护仪上的曲线突然拉成直线,又在三秒后疯狂反弹。她病号服的纽扣掉在地上,滚到我脚边——那是颗银色的齿轮纽扣,背面刻着个极小的"7"。
走廊尽头的电子钟突然开始倒转,数字从4:44跳到4:43,再跳到4:44。黑衣女人的怀表同时发出碎裂声,玻璃表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痕。我这才注意到她们风衣领口绣着的微型时钟,所有指针都逆着方向转动,指向表盘外那个永远无法触及的"7"。
"第七位守护者不是牺牲者,是开启者。"赵语冰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她脖颈处浮现出串淡青色的血管,形状像平安扣上的刻度,"2019年11月15日你投江时,平安扣在江水里完成了第一次重启。现在,该完成最后一次了。"
黑衣人们突然开始变得透明,像被橡皮擦过的铅笔印。为首的女人在彻底消失前将怀表抛过来,金属外壳在空中划过的弧线,和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小女孩抛来的巧克力轨迹完美重合。我接住怀表的瞬间,表盘里的照片突然动了起来——羊角辫女孩把半块巧克力塞进男孩嘴里,钢笔尖的墨水在照片边缘晕开,变成平安扣上的十二道刻度。
特护病房的窗户突然被月光塞满。我抱着逐渐恢复体温的赵语冰望向窗外,医院天台的轮廓在夜色里浮现出钟楼的形状,时针和分针正缓慢地、坚定地在顶端重合。平安扣的最后一道裂缝里渗出金色的光,我摸到袖口里那支钢笔开始发烫,笔尖悬在林舟的手掌心,自动写出第一行字:
"第八章:钟楼顶端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