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是说这张纸是你在那个破小摊上找到的?”溯棠指着桌上泛黄的纸张,嫌弃地皱了皱眉,“这纸又黄又皱,能有什么好东西?”
周予墨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脸颊,犹豫道:“可万一呢?不过……我有点纠结。如果这是别人的信,我们看了是不是不太礼貌?但如果不看,连信是写给谁的都不知道,怎么物归原主?”
溯棠叹了口气:“哎,只能希望信的主人别怪我们了。”她接过那张破败不堪的纸,刚摩挲两下,就猛地缩回手,“算了,你知道的,我受不了这种脏兮兮的东西,还是你看吧。”她飞快地将纸塞回周予墨手里。
周予墨接过信,仔细端详片刻,终于缓缓展开——信上是这样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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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素藏疑,锦书成谶
自我们分别,已有8年之久。当年在雪山之巅的所言所行,并非我本意,实为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如今重提旧事,不知你是否愿意接受我的解释?若你仍在责怪我的作为,我真心恳求你的谅解。
我深深自责,未能在当时向你说明真相。可那时的处境,实在不容我倾诉心事。你若怨我,我甘愿承受。
不知这封信何时能到你手中,更不知在收到此信前,你是否幸福快乐,是否仍在等待我的回应……我无法直接寻你,亦有难言之隐。若你读罢此信心意有变,请给我回信。届时,我定当前往寻你。
我知道你或许有所顾虑,担心我不能接受你。但请记住:即便你捅我千万刀,我也绝不会恨你。因为我明白,你的痛苦远胜于我——那时,我分明看见你的手在颤抖。
曾约白首不离,今成劳燕分飞。天意如刀斩连理,人事难全叹别离。惟愿来世,不负相逢。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年若忆旧人面,或恐相逢是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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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予墨读完信,怔在原地。一种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仿佛这封信无声地攥住了他的情绪,让他难以呼吸。
急性子的溯棠可等不及了,一把拽过他的手腕,凑上去看了起来。
“啊?这封信……怎么写得这么伤感?像是恋人分别,”溯棠瞪大眼睛,声音不自觉地压低,“感觉很重要啊。要不,我们想办法寄回去?或许……”
“不。”周予墨突然打断她,转身朝卧房走去,“我现在收拾行李,去见这个人。”
“啊?”溯棠连忙追上去,拉住他的袖子,“予墨,你认真的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周予墨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点头,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他必须找到那个人——为什么自己会因一封信如此动摇?为什么最近总闪过一些陌生的记忆?
“可你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而且——”溯棠抖了抖信纸,声音陡然拔高,“这封信是从云栖岭寄来的!离这儿隔着半个国家,你疯了吗?”
周予墨停下收拾行李的手,转头看向溯棠。他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烁着一种溯棠从未见过的光芒——既像是迷茫,又像是某种坚定的决心。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周予墨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但当我读到那封信的时候,阿溯,我感觉...我感觉那字句像是刻在我的灵魂上一样。“
溯棠松开拽着他袖子的手,后退半步,眉头紧锁。“什么意思?你认识写信的人?“
“不,我不认识。“周予墨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泛黄的信纸,“至少...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认识。但我的心脏在看到这些文字时跳得像是要冲出胸膛,我的眼泪几乎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他轻轻将手背过身后,他并不想让溯棠看到他轻颤的指尖。
“这太奇怪了,“溯棠喃喃道,“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或者...“她突然想到什么,“你确定你以前没去过云栖岭?没在那里发生过什么?“
周予墨闭上眼睛,似乎在搜索记忆。“我确定没有。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没有。“他停顿一下,“但最近...我确实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雪山、月光,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溯棠倒吸一口冷气。“信里提到了雪山之巅。“
两人陷入沉默,房间里只剩下周予墨收拾行李的窸窣声。溯棠看着他把几件换洗衣物和那封珍贵的信小心地放进背包,突然做出了决定。
“好吧,我跟你一起去。”
周予墨惊讶地抬头。“什么?”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溯棠翻了个白眼,”首先,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发疯;其次,我也好奇得要死;最后...”她犹豫了一下,“我有点担心你。”
周予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今天第一个真诚的笑容。“谢谢你,阿溯。”
“别急着谢我,”溯棠已经开始翻找自己的行李,”我们得抓紧时间,我们要到云栖岭可是要一个多月的。”
卧房里,周予墨收拾完行李,却见溯棠还在衣柜前翻找。“予墨,你看这件裙子好看吗?“她拎起一件绣着棠花的裙子在身上比划,裙裾在空中划出轻盈的弧度。
“好看。“周予墨无奈地抹了抹额角,“但阿溯,你不是说路途遥远要抓紧时辰吗?“他指了指窗外渐沉的暮色。
溯棠把裙子往榻上一抛,又抽出一条杏色披帛:“哎呀,总得挑件配得上雪山景致的...“话音未落,周予墨已拿起桌上的信封:“我先去院外透口气。“
暮春的风裹着落花掠过廊下。周予墨展开信纸,那些字迹突然像针般扎进眼底——皑皑白雪中,那个熟悉的背影正在远去,他伸出的手只抓住一把冰凉的空气...
“啊!“信纸在颤抖的指间簌簌作响。
“怎么了?“溯棠连外衫都来不及披就冲出来,见他面色煞白地撑着石桌,发梢都沾了冷汗。她连忙扶住他摇晃的身子:“又看见雪山了是不是?我们这就去找...“
“不。“周予墨反握住她温热的手腕,眼底的恍惚渐渐凝成坚定,“必须找到写信人。“信纸在暮色中泛起幽蓝的光,“这些记忆碎片...他一定知道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