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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破茧

午后实录

最后一缕束缚在翅尖碎裂时

阳光正漫过丝线的断口

像无数细小的欢呼 涌进来

蜷缩的翅脉在风里舒展

抖落的不是疼痛 是陈年的阴影

每一道纹路都在生长光

触须试探着 碰响了整个春天

原来飞翔是这样的——

不必再数茧房的格子

不必在黑暗里模拟花开

此刻 翅膀扬起的弧度

刚好接住所有奔涌而来的喜悦

连空气都在发颤

像刚被打开的 蜜的罐头

……………………

一,茧房

消毒水的气味漫过鼻尖时,祁岁正用指甲抠着墙皮。米白色的粉末簌簌落在手背上,像某种易碎的雪。隔壁传来重物拖拽的声响,伴随着模糊的闷哼,他忽然笑了一声,指尖用力,墙面上立刻多出一道弯月形的刻痕。

“又在搞破坏?”

冰凉的金属质感贴上后颈,祁岁没有回头。辞年的手指总是带着体温偏低的凉意,像缠绕在腕间的蛇。他能想象出对方此刻的表情——眉骨压着阴影,嘴角绷成平直的线,只有眼底藏着点近乎残忍的兴味。

“你听,”祁岁偏过头,耳朵贴着墙壁,“像不像上次那个医生?”

辞年没说话,只是加重了指尖的力道。祁岁喉间溢出一声低笑,脖颈微微后仰,刚好抵在对方锁骨的位置。消毒水的气味里混进了辞年身上的雪松味,那是他们藏在天台角落的酒精棉片的味道,廉价,却带着某种令人安心的腐朽感。

监控摄像头在天花板角落闪烁着红光,像只不眠的眼睛。祁岁忽然抬手抓住辞年的手腕,将那只带着凉意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隔着薄薄的病号服,能清晰地感受到胸腔里缓慢搏动的节奏,沉闷,迟滞,像上了锈的钟摆。

“你说,它会不会突然停掉?”祁岁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天真的好奇。

辞年低头,看见祁岁颈侧跳动的动脉,像条不安分的小蛇。他忽然想起昨天在解剖室看到的标本,被福尔马林浸泡得发白的心脏,血管像纠缠的蛛网。他用指腹摩挲着那处皮肤,直到看见细小的战栗从对方脊椎蔓延开来。

“停了正好,”辞年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省得天天听你磨牙。”

祁岁笑起来,肩膀微微颤抖。他转过身,鼻尖几乎要碰到辞年的下巴,视线落在对方喉结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去年他用美工刀划的。当时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像破了的石榴,辞年却只是盯着他,眼神亮得吓人。

“昨天护工给我带了糖,”祁岁忽然说,从枕头底下摸出颗水果糖,透明的糖纸在灯光下泛着虹彩,“葡萄味的。”

辞年的目光落在糖纸上,那上面印着一串紫色的葡萄,饱满得像是要滴出水来。他记得祁岁以前不喜欢吃甜的,直到上次在超市,他们看着一个小女孩因为得不到葡萄硬糖哭了半小时,祁岁突然说:“好像很好吃。”

包装纸被指尖捻开的声音很轻,祁岁把糖递到辞年嘴边,指尖故意蹭过对方下唇。甜腻的葡萄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时,他忽然咬住了辞年的唇角。

不是亲吻,更像是某种试探性的撕咬。祁岁能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混着葡萄糖的甜,像某种危险的毒药。辞年没有推开他,只是抬手按住他的后颈,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那截纤细的骨头。

监控摄像头的红光依旧闪烁,记录下这幕诡异的亲昵。窗外的月光漫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两道交缠的影子,像两只被困在蛛网里的虫。

二,裂痕

警报声响起时,祁岁正在数天花板上的格子。第三十七块,第四十八块,第五十九块——辞年突然撞开了门,带进来一股铁锈味的风。

“走了。”

辞年的衬衫袖口沾着深色的污渍,祁岁认出那是护工阿姨的围裙颜色。他没问发生了什么,只是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廊里回荡着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哭喊,像被捅翻的蚁穴。

辞年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祁岁却笑了,反手扣住对方的手指,十指相扣的瞬间,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也是这样混乱的场面。他被几个少年堵在楼梯间,校服被扯得歪歪扭扭,嘴里还叼着半根没点燃的烟。辞年就是那时候出现的,背着光,手里把玩着一把折叠刀,刀刃反射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一起玩?”辞年当时是这么说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天气。

后来他们确实玩了场“游戏”。把那几个不良少年的自行车扔进了湖里,看着他们在岸边跳脚咒骂,然后在警察来之前翻墙跑掉。那天的月光也像今晚这样,把影子拉得很长,祁岁跑的时候摔了一跤,膝盖破了,辞年蹲下来看了看,突然用舌头舔了舔他的伤口。

血腥味混着对方唾液的温热,让祁岁浑身一颤。

“发什么呆?”

辞年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他们已经跑到了走廊尽头,安全出口的绿光在前方闪烁,像深海里的航标。祁岁忽然停下来,指着消防栓箱上的玻璃:“你看,像不像冰面?”

辞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玻璃上贴着“击碎板面”的字样,边缘已经有些碎裂。他没说话,只是抬手一拳砸了上去。清脆的碎裂声在走廊里回荡,玻璃碴像飞溅的星子,有几片落在祁岁的手背上,没留下什么痕迹。

“拿着。”辞年从里面拿出消防斧,塞进祁岁手里。

斧柄的木质纹理硌着手心,带着点潮湿的霉味。祁岁掂了掂,忽然转身,朝着最近的病房门劈了下去。木屑飞溅中,他看见床上缩成一团的人影,像只受惊的兔子。

“好玩吗?”辞年靠在墙上,看着他眼里跳动的火光。

祁岁没回答,只是又劈碎了另一扇门。警报声在耳边尖锐地响着,像某种盛大的背景音乐。他忽然觉得浑身发痒,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底下钻出来,带着破茧而出的疼痛与渴望。

辞年走过来,帮他擦掉脸上的木屑。指尖划过脸颊时,祁岁偏过头,咬住了对方的手指。不重,只是轻轻含着,像在品尝某种味道。辞年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反手按住他的后颈,将他按在冰凉的墙壁上。

“再闹就把你锁在这里。”辞年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祁岁笑起来,眼角弯成好看的弧度,眼底却空无一物。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对方手指上的细小伤口,尝到淡淡的血腥味。走廊尽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忽然踮起脚尖,在辞年耳边说:“跑吗?”

辞年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像两簇跳跃的鬼火。他想起他们藏在天台时,祁岁指着远处的霓虹灯说:“你看,像不像烧起来的星星?”

“跑。”

三,展翅

废弃工厂的铁皮屋顶在暴雨中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某种巨兽的心跳。祁岁蜷缩在角落,看着辞年用打火机点燃一张报纸。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空气,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忽明忽暗。

“他们在找我们。”祁岁拨弄着地上的碎石子,声音被雨声割得支离破碎。

报纸燃尽的灰烬被风吹起来,像黑色的蝴蝶。辞年把最后半瓶矿泉水递给他,瓶身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手背上,冰凉刺骨。他数着祁岁喝水时滚动的喉结,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那孩子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坐在天台上,脚边堆着一排空酒瓶。

“你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祁岁突然问,眼睛望着被雨水模糊的窗户。

辞年想起电视里看到的画面,车水马龙的街道,穿着鲜艳衣服的人群,还有永远不会熄灭的灯光。他没见过那样的世界,就像没见过真正的春天。在那个白色的牢笼里,季节只是温度计上的数字,花开只是教科书上的图片。

“不知道。”辞年诚实地回答。

祁岁笑了笑,把空瓶子扔出去。塑料撞击铁皮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像某种信号。他挪了挪身子,靠得离辞年更近一些,肩膀抵着肩膀,能感受到对方身体里传来的微弱震动,像某种共鸣。

雨停的时候,天边泛起鱼肚白。辞年推开门,潮湿的空气涌进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祁岁跟在他身后,赤脚踩在沾着露水的地面上,冰凉的触感从脚底蔓延上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远处传来警笛声,若隐若现,像某种遥远的背景音。祁岁忽然停下来,指着东方的天空。那里有几颗星星还没完全隐去,像撒在蓝丝绒上的碎钻。他张开双臂,迎着微凉的风,像只试图展翅的鸟。

“你看,”祁岁的声音里带着点孩子气的兴奋,“没有格子了。”

辞年看着他被风吹起的衣角,像某种轻盈的羽翼。他想起祁岁在病房里画满墙壁的格子,整整齐齐,像某种自我囚禁的仪式。那时候他总说:“数着格子,就不会疯掉。”

警笛声越来越近,辞年却不想动了。他走到祁岁身边,看着对方眼里跳动的光,那是他从未在白色牢笼里见过的明亮。祁岁忽然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相贴,像是在交换某种无声的契约。

“跑吗?”祁岁又问了一遍,眼睛亮得惊人。

辞年看着远处逐渐清晰的警灯,红蓝交替的光芒在两人脸上流淌。他忽然笑了,那是祁岁第一次见他笑,很浅,却像冰雪初融。

“不跑了。”

祁岁愣了一下,然后也笑起来。他抬起头,看着越来越亮的天空,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胸腔里舒展,带着轻微的疼痛,却无比自由。像被束缚了太久的翅膀,终于在阳光下展开,每一道纹路都在生长光芒。

警笛声在耳边炸开时,祁岁忽然踮起脚尖,在辞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很轻,像羽毛拂过,带着雨水的微凉和青草的气息。

“原来这就是外面的世界。”他说,眼睛里映着初升的朝阳,像两簇燃烧的火焰。

辞年看着他,忽然觉得胸口某个地方变得柔软。像冰封了很久的湖面,终于裂开一道缝隙,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涌了出来,带着破茧而出的疼痛与喜悦。他抬手,轻轻抚摸着祁岁的头发,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触到温热的皮肤。

远处的警灯闪烁着,像某种盛大的背景。祁岁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忽然想起那首被遗忘的诗。关于束缚,关于挣脱,关于在阳光下展开的翅膀。

原来飞翔是这样的——不必再数茧房的格子,不必在黑暗里模拟花开。

他闭上眼睛,感觉有风吹过,带着整个春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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