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把花茎揉进星子的褶皱,
尖刺在月光里磨亮银色伤口。
每片瓣都驮着半盏银河的露,
却用锋芒丈量云与云的距离。
风裹着鹊羽掠过带刺的枝桠,
玫瑰把心事别在荆棘的发梢。
刺尖坠着未说尽的絮语,
瓣心盛着跨年度的潮汐。
不必借桥,荆棘早织就脉络,
让每道疼都连着花的脉搏。
露水在刺间写满七夕的诗,
每滴都映着瓣与棘的凝视。
当流星吻过带刺的花萼,
疼痛便开出温柔的轮廓。
玫瑰把花期缝进荆棘的岁月,
让想念在尖刺上慢慢凝结。
不必怕疼,疼是爱的刻度,
瓣与棘相拥着把长夜焐热。
银河在枝桠间轻轻流淌,
每道刺痕都是星光的印章。
玫瑰用绽放裹住荆棘的冷,
荆棘用锋芒护着花的温。
七夕的风里飘着瓣与棘的私语,
疼与甜都成了永恒的期许。
……………………
夜色彻底漫过露台时,辞年才松开扣着祁岁后颈的手。两人之间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与玫瑰汁液,混着暖黄的灯光,在皮肤相贴的地方晕出暧昧又刺目的痕。辞年牵着祁岁的手腕往屋内走,指尖刻意摩挲过那道被玫瑰刺划开的伤口,轻得像在安抚,却又带着不容错辨的占有欲——仿佛要把这道痕刻进祁岁的骨血里,成了七夕前夜最鲜明的印记。
客厅的茶几上还留着昨晚争执的痕迹:碎瓷片被扫到了角落,却没彻底清理干净,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只摔碎的青瓷花瓶残骸旁,放着一只新的白瓷瓶,瓶里插着几枝刚剪下来的红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新鲜的露水,显然是辞年白天准备的。祁岁的目光落在白瓷瓶上,喉结轻轻滚了滚——他认得这花瓶的样式,和去年七夕辞年送他的那只一模一样,只是去年那只,早就被两人在争执中摔得粉碎。
“先处理伤口。”辞年把他按在沙发上,转身去书房拿医药箱。祁岁坐在柔软的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腹的伤口,那里的血迹已经干了,留下一道浅红的印子,像条细小的红蛇缠在指节上。他想起去年的七夕,也是这样的夜晚,辞年也是这样拿着医药箱过来,却在给他包扎时,故意把绷带缠得很紧,勒得他手腕发疼,说“这样你才不会忘了今天”。
脚步声从书房传来,辞年拿着银色的医药箱走过来,蹲在他面前。打开箱子时,祁岁看见里面除了碘伏、纱布,还放着一小瓶玫瑰精油,瓶身是透明的,能看见里面浅粉色的液体——那是他去年随口提过喜欢的味道,没想到辞年竟然还记得。辞年没先拿碘伏,反而拧开了玫瑰精油的瓶盖,指尖沾了一点,轻轻涂在祁岁指腹的伤口上。精油的甜香混着淡淡的药味,漫进祁岁的鼻尖,原本尖锐的痛感似乎被这甜香中和了些,只剩下细微的痒,顺着指腹往心口钻。
“去年你说这味道太腻,”辞年的指尖在他伤口上轻轻打圈,语气听不出情绪,“今天倒没嫌。”
祁岁别开脸,故意装出冷淡的样子:“只是没力气跟你争。”话刚说完,指腹就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辞年的指甲轻轻掐了一下他的伤口,力道不重,却足够让他瞬间绷紧脊背。
“没力气争,却有力气把玫瑰刺扎进我胸口?”辞年低笑出声,拿过碘伏棉片,小心翼翼地擦过祁岁锁骨处的新伤。那里的玫瑰刺刚拔下来没多久,还留着细小的针孔,血珠刚渗出来就被棉片擦掉,留下一片泛红的皮肤。“明天去花园修剪新藤,可别再手抖。”
祁岁没接话,只是看着辞年认真的侧脸。灯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竟让他平时冷硬的轮廓柔和了些。他忽然想起白天在露台时,辞年说“想跟你一起,把今年的刺,也扎进彼此的骨血里”,那时他只觉得是辞年的又一场恶作剧,可此刻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处理伤口的样子,心底却莫名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像被玫瑰藤缠住的枝蔓,缠得他呼吸都有些发紧。
处理完伤口,辞年把医药箱收起来,转身去了厨房。祁岁坐在沙发上,听见厨房里传来水流声和餐具碰撞的声音,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自从和辞年在一起后,他们的相处大多是争执与伤害,像两只互相撕咬的野兽,非要在对方身上留下伤口才肯罢休,这样平静的夜晚,竟成了奢侈。
没过多久,辞年端着两碗甜汤走出来,放在茶几上。碗里是银耳莲子羹,上面撒了几颗枸杞,还卧着一枚完整的溏心蛋——这是祁岁小时候最喜欢的甜品,他只在去年过年时跟辞年提过一次。祁岁看着碗里的甜汤,指尖轻轻碰了碰碗沿,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过来,竟让他眼眶有些发热。
“愣着干什么?”辞年坐在他身边,拿起自己的碗,用勺子轻轻搅了搅,“凉了就不好喝了。”
祁岁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甜汤的温度刚刚好,银耳炖得软烂,莲子的清甜混着溏心蛋的绵密,在舌尖化开。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在每个节日都会给他做一碗甜汤,说“甜汤暖身,也暖心”。可自从母亲走后,他就再也没喝过这样的甜汤,直到今天。
“明天去花园,我准备了新的修枝剪。”辞年忽然开口,打破了客厅的寂静,“比你今天用的那把更锋利,不会被倒刺勾住。”
祁岁的勺子顿了顿,抬眼看向辞年:“你故意的?”他指的是今天露台上那把旧修枝剪——他早就发现那把剪子的刃口钝了,却一直没换,今天被倒刺勾住,说不定也是辞年故意安排的。
辞年没否认,只是笑了笑,舀了一勺甜汤放进嘴里:“只有疼了,你才会记住。”
祁岁放下勺子,忽然倾身凑近辞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胸口的伤口——那里还贴着纱布,能隐约摸到下面凸起的疤痕。“那你呢?”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你也需要疼,才会记住我吗?”
辞年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伸手扣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祁岁能清晰闻到辞年身上的雪松味,混着甜汤的清甜,成了一种奇怪却又让人安心的气息。“我不需要疼,”辞年的唇贴在他的耳边,声音低沉而认真,“我早就把你刻进骨血里了,忘不掉。”
祁岁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想推开辞年,却被对方抱得更紧。他能感觉到辞年胸口传来的心跳,沉稳有力,隔着衬衫传过来,与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他忽然觉得,或许他们之间的纠缠,从来都不是只有伤害——那些扎进皮肤的玫瑰刺,那些混在一起的血珠,那些在疼痛里交换的吻,其实都是彼此确认存在的方式,像玫瑰与荆棘,明明互相伤害,却又死死缠绕,谁也离不开谁。
第二天清晨,祁岁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大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辞年就躺在他身边,呼吸均匀,显然还没醒。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辞年的脸上,把他平时冷硬的轮廓照得柔和了些。祁岁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辞年的睫毛,对方的眼睫颤了颤,却没醒,只是往他身边凑了凑,手臂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腰。
祁岁没动,任由辞年抱着。他看着窗外的阳光,忽然想起今天是七夕,是他们约定好去花园修剪玫瑰藤的日子。他想起昨晚辞年说的话,想起那碗甜汤,想起对方小心翼翼处理伤口的样子,心底那道一直紧绷的弦,忽然松了些。
等辞年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了。两人简单吃了点早餐,就拿着修枝剪往楼下的花园走。花园里新栽的玫瑰藤已经爬满了栅栏,绿油油的枝叶间,还开着几朵零星的红玫瑰,花瓣上沾着新鲜的露水,在阳光下泛着亮。辞年拿着新的修枝剪走在前面,祁岁跟在后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东西——那是他昨天晚上偷偷准备的,一枚用玫瑰枝做成的小戒指,虽然粗糙,却带着新鲜的木香。
“先剪这边的枯枝。”辞年站在栅栏前,回头看向祁岁,把一把新的修枝剪递给他。祁岁接过剪子,刃口很锋利,握在手里很舒服。他走到辞年身边,开始认真地修剪枯枝,两人之间没有说话,只有修枝剪剪断枝叶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风吹过树叶的声响,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修剪到一半时,祁岁忽然停下了动作。他看着辞年认真修剪的侧脸,忽然走上前,从口袋里拿出那枚玫瑰枝戒指,轻轻套在了辞年的无名指上。玫瑰枝的木质有些硬,却刚好合适,上面还带着几片小小的叶子,在阳光下泛着绿。
辞年的动作顿住了,他低头看向无名指上的戒指,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染上了笑意。他放下修枝剪,伸手握住祁岁的手,把自己的手与对方的手交叠在一起——两枚手的无名指上,都戴着一枚粗糙的玫瑰枝戒指,像两道永远解不开的结。
“这戒指可不够结实。”辞年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祁岁无名指上的戒指,语气里带着笑意,“说不定明天就断了。”
“断了再做。”祁岁的声音很轻,“明年的七夕,后年的七夕,我都给你做,直到这玫瑰藤爬满整个花园。”
辞年没说话,只是伸手扣住祁岁的后颈,低头吻了上去。这个吻没有了平时的掠夺与试探,只有满满的温柔与眷恋,像阳光一样,包裹着彼此。祁岁能感觉到辞年舌尖扫过他下唇的伤口,那里的痛感还在,却不再尖锐,反而成了一种甜蜜的印记,刻在他的唇上,刻在他的心里。
风从花园里吹过,带着玫瑰的甜香,卷起几片落在地上的花瓣,轻轻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祁岁闭着眼,感受着辞年的吻,感受着对方胸口传来的心跳,忽然觉得,或许他们之间的爱情,就像这花园里的玫瑰藤,虽然带着刺,虽然会让人受伤,却在每一次纠缠与疼痛里,开出了最鲜艳的花。
等到夕阳西下时,两人才把玫瑰藤修剪好。栅栏上的玫瑰藤整齐了很多,枝叶间的红玫瑰也显得更艳了。辞年牵着祁岁的手往楼上走,两人的无名指上,还戴着那枚玫瑰枝戒指,在夕阳的余晖里,泛着暖黄的光。
“今晚想吃什么?”辞年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笑意,“我给你做你喜欢的糖醋排骨。”
祁岁抬头看向辞年,眼底带着笑意:“好,再做一碗甜汤,要和昨晚一样的。”
“没问题。”辞年低头,在祁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以后每天都给你做。”
祁岁没说话,只是握紧了辞年的手。他知道,他们之间的争执与伤害不会就此消失,就像玫瑰藤上的刺不会消失一样。但他也知道,从今往后,他们之间除了疼痛与纠缠,还会有甜汤的清甜,有玫瑰的甜香,有彼此交握的手,和无名指上那枚永远不会摘下的玫瑰枝戒指。
就像那些生长在花园里的玫瑰与荆棘,明明互相伤害,却又死死缠绕,枝蔓勾着枝蔓,根须缠着根须,在每一个七夕,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用彼此的骨血,滋养出最鲜艳的爱情之花,直到霜雪覆盖了枯枝,直到岁月磨平了棱角,那份刻在骨血里的眷恋,也永远不会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