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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寒潭死劫与凤凰泣血

龙椅之上,权丞之下

冰冷的雨水砸在萧煜脸上,把他从昏沉中浇醒。泥泞糊住了他的眼,只能模糊看到几个黑影正在拖拽谢景澜。那人的青衫早已被血浸透,湿淋淋地贴在身上,露出的后颈苍白得像块易碎的玉。

"放开他。"萧煜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低吼。雨水混着血沫呛进肺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片刮过似的疼。

拽着谢景澜左腿的黑衣人顿了顿,回头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死到临头还嘴硬?"钢刀在雨幕里划出寒光,直劈萧煜面门。

刀锋距离鼻尖三寸时突然停住。萧煜看见一支羽箭穿透了黑衣人的咽喉,箭尾的白羽还在微微震颤。更多的箭雨从芦苇荡深处射来,追兵尖叫着倒下,滚烫的血混着雨水溅在萧煜脸上。

他挣扎着爬到谢景澜身边,手指抖得不成样子,根本解不开绑住那人手腕的绳索。"谢景澜..."他哽咽着唤,指尖触到对方冰凉的耳垂,"醒醒,看看我..."

身后传来铁甲相撞的脆响。萧煜猛地回头,看见一队骑兵踏破雨幕而来,玄色披风上绣着银虎暗纹——是镇北军的旗号。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单膝跪在泥水地里,兜鍪磕碰铁甲的脆响惊飞了芦苇丛里的水鸟。

"末将赵策,救驾来迟。"

萧煜的视线越过将领,落在远处被战火映红的天幕上。那里本该有启明星升起,此刻却被浓烟遮蔽得严严实实。他突然想起谢景澜说过的话,镇北军副总管是皇后远亲,那眼前这个自称赵策的人呢?

"抬起头。"萧煜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滑落,龙袍破烂的下摆泡在泥水里,沾着暗红的血渍。

赵策缓缓抬头,雨水冲刷着他棱角分明的脸。萧煜看见他左眼下方有道月牙形的疤,和谢景澜右臂上那道旧伤惊人地相似。记忆突然翻涌上来,十二岁那年御花园的刺客,谢景澜挡在他身前时,就是这样一道疤在滴血。

"谢景澜派你来的?"萧煜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混着雨水滴在谢景澜苍白的脸上。

赵策沉默着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裹着半块发霉的桂花糕。"谢大人说,陛下还记得这个。"

桂花糕的甜腥味冲进鼻腔时,萧煜的眼泪终于决堤。那年他被幽禁在永安宫,谢景澜冒着雨翻墙送来的,就是这样半块糕点。当时他还疑心里面有毒,把点心狠狠砸在对方胸口,现在想来,那人银白的发丝上沾着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太医!快叫太医!"萧煜嘶喊着,声音劈了叉。他笨拙地解开谢景澜腰间的短箭,三棱箭镞带出的血溅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差点松手。

赵策按住他颤抖的手腕。"陛下,这箭有毒。"将领粗粝的指腹擦过箭杆上的螺旋纹,"必须立刻回营解毒,否则..."

萧煜抱起谢景澜时,突然摸到对方怀里有个硬物硌着肋骨。他伸手进去摸索,指尖触到熟悉的虎纹——真正的虎符正安安静静躺在那人贴身的荷包里,上面还沾着温热的血迹。

"骗子..."萧煜的声音哽咽着,泪水滴在谢景澜冰凉的唇上,"你这个大骗子..."

谢景澜的眼睫突然颤了颤。萧煜屏住呼吸,看到对方涣散的瞳孔里映出自己狼狈的脸。"陛...下..."气若游丝的声音裹着血沫,"别...哭..."

镇北军的营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萧煜坐在床边,看着太医用银针刺破谢景澜手背的青筋,黑紫色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在白瓷碗里积成小小的血洼。

"谢大人中的是鹤顶红。"太医放下银针,额头的汗珠比萧煜的眼泪还密,"幸亏箭簇旁的皮肉已经开始腐烂,倒是泄了不少毒..."

萧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驿站里谢景澜说"药有毒"时决绝的眼神,想起芦苇荡中那人将虎符藏进自己怀中的动作。原来从一开始,谢景澜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帐帘突然被掀开,冷风卷着雨水灌进来。赵策捧着个黑漆木盘跪在地上,里面是副沾血的骰子——正是昨夜在船舱里,谢景澜和萧煜打赌用的那副。

"谢大人说,如果他没能..."赵策的喉结滚了滚,把后半句咽了回去,"这是给陛下的交代。"

骰子下面压着张泛黄的纸,墨迹已经晕开。萧煜认出那是谢景澜的字迹,力透纸背的笔画间,记录着三年来所有针对他的阴谋:御花园的毒酒是丞相所下,冬至节的刺客来自皇后母家,就连上个月他咳血的汤药里,都掺了慢性毒药...

最扎眼的是最后那行字:"臣谢景澜,叩请陛下亲政。"墨迹旁有团模糊的晕染,像是滴落在纸上的泪痕。

萧煜突然想起登基那日,谢景澜站在他身后,教他如何在奏折上盖章。当时他还觉得那人的手掌过于用力,几乎要捏碎他的手指。现在才明白,那双手握着的不仅是玉玺,更是随时可能刺向他的刀光剑影。

"陛下,"赵策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皇后的军队已经包围了雁门关。"

萧煜猛地抬头,看见帐外的天色已经泛起鱼肚白。晨曦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在谢景澜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那年春日御花园落满肩头的花瓣。

他站起身,走到营帐中央的沙盘前。雁门关的地形在细沙中绵延起伏,咽喉要道处插着面小红旗——那里正是当年谢景澜大破北狄的战场。

"传朕旨意。"萧煜拿起虎符,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令镇北军左翼后撤三十里,右翼...绕到敌后。"

赵策愣住了。"陛下,右翼是悬崖..."

"我知道。"萧煜的手指拂过沙盘上的悬崖,想起谢景澜曾说过"置之死地而后生"。那年他十二岁,正躲在屏风后听谢景澜部署战局,那人指尖划过舆图的样子,和现在的自己重叠在一起。

帐帘再次被掀开时,萧煜闻到熟悉的杏仁味。他转身看见太医举着个瓷瓶,脸色惨白如纸。"陛下,这是从谢大人伤口里取出来的..."瓶底沉着几粒黑色药丸,和当初谢景澜给他的那瓶一模一样。

萧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原来陈默不是谢景澜的暗卫,而是皇后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那些他以为是谢景澜下的毒,其实都是那人替他尝过的鸩酒。

"打仗吧。"萧煜将虎符塞进袖中,转身走向帐外,"替谢景澜,也替朕自己。"

雁门关外的厮杀声震耳欲聋。萧煜站在烽火台上,看着镇北军如潮水般涌向敌军阵营。玄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谢景澜总爱穿的那件青衫。

弓箭的破空声从头顶掠过,萧煜突然想起谢景澜替他挡箭的那个瞬间。那人的身体那么沉,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可现在怀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濡湿的龙袍贴着肌肤,带来刺骨的寒意。

"陛下!快看!"小禄子突然指向远处。萧煜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见敌军阵营里竖起了白旗。阳光穿透硝烟,照在领头那人的明黄凤冠上,刺得他眼睛生疼。

皇后的凤辇停在关外十里处。萧煜坐在马背上,看着那个女人被押到自己面前。她脸上还带着精致的妆容,只是嘴角那抹惯常的笑意变成了扭曲的恨。

"萧煜,你赢不了的。"皇后的指甲掐进掌心,鲜血滴在明黄的裙摆上,"谢景澜快死了,你的靠山没了!"

萧煜突然笑了。他翻身下马,走到凤辇旁,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半块发霉的桂花糕滚落在地,沾了满身泥污。"你知道这个吗?"他蹲下身,声音轻得像梦呓,"那年我被你关在永安宫,谢景澜就是冒着雨送来的这个。"

皇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萧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像你永远不会知道,谢景澜替我挡了多少次毒,挨了多少刀。"他突然拔出腰间的匕首,抵在皇后咽喉,"你说,如果我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做成点心,谢景澜会不会想吃?"

皇后凄厉地尖叫起来。萧煜却突然松开了手,任由匕首掉落在地。他想起谢景澜总是板着脸说"陛下要仁政",想起那人替他拭去嘴角糕点碎屑时温柔的指尖。

"把她关起来。"萧煜转身走向自己的战马,"等谢景澜醒了,让他亲自处置。"

回到营帐时,谢景澜居然醒着。他靠坐在软垫上,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清亮得很。萧煜突然想起初见时的场景,那时他刚登基,谢景澜也是这样坐在御书房的榻上,手里翻着奏折,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离开过他。

"陛下..."谢景澜的声音嘶哑干涩,像被砂纸磨过。

萧煜扑到床边,却不敢碰他,生怕这人会像泡沫一样碎掉。"别说话。"他哽咽着,握住对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太医说你还要静养..."

谢景澜却反手攥住他的手腕。"臣..."他咳了几声,绢帕上又添了新的血迹,"臣想辞官。"

萧煜的心脏猛地一沉。他想起谢景澜说过"老臣要的从来不是这江山",原来那时候这人就已经打定主意离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砸在两人紧握的手上。

"不准。"萧煜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朕不准你走。"

谢景澜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突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像春日暖阳融化了残雪,让萧煜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替他折花的青年太傅。

他伸手抚上萧煜的脸颊,指腹擦去少年脸上的泪痕。动作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像在触碰稀世珍宝。"陛下长大了。"

萧煜突然按住他的手,用力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装着个人。"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异常坚定,"谢景澜,你看见没?"

谢景澜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闭上眼,任由萧煜将他的手按得更深。帐外的厮杀声渐渐平息,只有风穿过营帐缝隙的呜咽,像极了那年御花园的雨声。

萧煜低下头,鼻尖蹭过谢景澜苍白的脸。他闻到熟悉的药香,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突然觉得无比安心。"你不准死。"他在那人耳边低声说,带着孩子气的霸道,"朕还没...还没好好罚你。"

谢景澜的睫毛颤了颤,一滴滚烫的水珠落在萧煜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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