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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血染宫阶

龙椅之上,权丞之下

谢景澜倒下的瞬间,萧煜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浓重的杏仁味呛得他喉咙发紧,那味道像极了三年前御花园里那场"意外"——谢景澜替他挡下的那杯毒酒,就是这个气味。

"快...关门!"萧煜嘶吼着,声音劈了叉。门外的脚步声和呐喊声越来越近,那些人显然是冲着库房的虎符来的。

小禄子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哆嗦着将厚重的木门闩插上。驿站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萧煜急促的呼吸和谢景澜微弱的喘息声。

萧煜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谢景澜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后心那枚黑银相间的银针还在微微颤动。血顺着针孔往外渗,染红了他青色的长衫,也染红了萧煜攥着龙袍下摆的手。

"谢景澜...谢景澜你醒醒!"萧煜的手指抖得厉害,根本按不住那不断涌出的血。他想起谢景澜给他的那两颗黑色药丸,慌忙去摸对方的腰间。

药瓶还在,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些。萧煜拧开瓶塞,一股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他捏开谢景澜的嘴,小心翼翼地将药丸送进去,又怕他咽不下去,俯下身想用自己的唾液帮他送服。

就在他的唇即将碰到谢景澜唇角时,手突然被攥住。谢景澜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涣散的瞳孔正艰难地聚焦在他脸上。

"别碰..."谢景澜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药...有毒..."

萧煜的动作僵住了。他看着谢景澜因痛苦而紧绷的下颌线,看着对方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你怎么办?!"萧煜的声音发颤,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砸在谢景澜的脸上,"你告诉我怎么办啊!"

谢景澜的手指无力地松开,眼神再次涣散。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胸口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萧煜着急地将耳朵贴在他心口,只能听到微弱的心跳声,像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陛下..."谢景澜突然抓住萧煜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库房...亥时..."

"我知道!我知道库房的机关!"萧煜打断他,声音哽咽,"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

谢景澜却像是没听见,固执地继续说:"暗格...左边第三位...砖..."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

萧煜紧紧握着他的手,拼命点头:"我记住了,我全都记住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拿到虎符,一定会调动镇北军!"

谢景澜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解脱。他的手突然一松,彻底失去了力气。萧煜惊恐地去探他的鼻息,只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流。

"谢景澜!"萧煜的嘶吼声在空荡的驿站里回荡,"你不准死!朕不准你死!"

他想起很多事。想起十二岁那年,谢景澜替他挡下刺客,手臂上留下那道狰狞的伤口;想起登基那天,谢景澜站在他身后,教他如何在奏折上盖章;想起三个月前那场叛乱,谢景澜血衣未褪就闯进御书房,说"老臣要的,从来不是这江山"...

原来这个总是板着脸、爱捏他下巴的权臣,早就把他护得密不透风。而自己呢?一直怀疑他,戒备他,甚至...甚至昨夜还差点和他...

萧煜猛地俯下身,贴上谢景澜冰凉的唇。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这个人不能死,绝对不能死!他要把自己的气息渡给对方,要让他活下去,要亲口告诉他...

"陛下,外面...外面有人撞门了!"小禄子惊恐的声音打断了萧煜的动作。

撞门声越来越响,门板在剧烈地晃动,木屑簌簌落下。萧煜抬起头,抹去脸上的泪水。他小心翼翼地将谢景澜平放在地上,然后站起身,捡起了那把掉在地上的玄铁匕首。

刀柄上的虎纹硌得手心生疼,却也让他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他是大梁的天子,是谢景澜用性命守护的君主。现在,该轮到他来守护谢景澜了。

"小禄子,"萧煜的声音异常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去把屏风挪过来,挡住谢大人。"

"陛下,您要做什么?"小禄子吓得脸色惨白。

"朕要去库房。"萧煜看着晃动的门板,眼神锐利如刀,"谢景澜用命换来的虎符,朕不能让它落入贼人之手。"

"可是..."小禄子还想说什么,却被萧煜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这是命令。"萧煜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留在这里照顾谢大人,等朕回来。"

说完,萧煜不再犹豫,转身冲向驿站后院。他记得张启年刚才说过,库房暗格的机关只有亥时能开。现在离亥时还有多久?他不知道,只能争分夺秒。

后院的围墙不高,萧煜咬紧牙关,奋力向上攀爬。粗糙的砖石磨破了他的手心,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停下,耳边仿佛还回响着谢景澜虚弱的声音:"陛下...信臣一次..."

他信,他当然信。从谢景澜替他挡下毒酒的那一刻起,从谢景澜假死却暗中保护他的那一刻起,他就该信的。

翻过围墙,萧煜一路向西狂奔。扬州城的街道错综复杂,他却凭着记忆中的地图,七拐八绕地朝着盐运司库房的方向跑去。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他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萧煜心中一紧,连忙闪身躲进旁边的小巷。月光下,他看见一队黑衣骑士呼啸而过,方向正是盐运司库房。

是皇后的人!萧煜的心沉了下去。看来他们早就盯上了库房里的虎符,张启年不过是他们抛出的诱饵。

不行,绝不能让他们得逞!萧煜咬紧牙关,从巷子里钻出来,继续朝着库房跑去。他跑得更快了,凛冽的夜风吹得他脸颊生疼,龙袍的下摆被划破了也浑然不觉。

终于,盐运司库房那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前方。萧煜深吸一口气,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库房的大门紧闭着,门口没有守卫,显得异常安静。

萧煜知道,这安静背后一定暗藏杀机。他握紧匕首,悄无声息地绕到库房侧面。按照谢景澜的嘱咐,他找到了那面刻着虎头记号的砖墙。

指尖抚过冰冷的砖石,萧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按照谢景澜的指示,找到左边第三块砖,轻轻按了下去。

没有任何反应。

萧煜皱起眉头,难道是自己记错了?他又试了一次,还是没有反应。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滴在冰冷的砖墙上。

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萧煜猛地转身,匕首已经出鞘。月光下,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林战?"萧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不是..."

"属下没死。"林战走上前来,单膝跪地,"谢大人早就料到皇后会对属下下手,提前安排了假死。"

萧煜看着林战,眼眶突然发热。他想起谢景澜为他做的一切,想起那个总爱板着脸的男人背后,竟隐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付出。

"快,帮我打开暗格。"萧煜扶起林战,"谢景澜说左边第三块砖,可是按下去没反应。"

林战凑近砖墙,仔细观察了片刻,然后伸出手,在左边第三块砖的旁边轻轻敲了敲。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墙面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暗格。

"谢大人说过,怕有人会猜到机关,特意做了双重保险。"林战解释道。

萧煜点点头,伸手进暗格摸索。很快,他的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体。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来,借着月光一看,正是那枚象征着镇北军兵权的虎符!

虎符入手沉甸甸的,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透着一股威严与沉重。萧煜握紧虎符,仿佛握住了整个大梁的命运。

"我们快走,这里不宜久留。"林战催促道。

萧煜点点头,刚想转身离开,却听见库房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心中一紧,拉着林战躲到旁边的柱子后面。

只见几个黑衣人从库房里冲了出来,为首的正是皇后宫里的掌事太监。萧煜的心沉了下去,看来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虎符不在库房里!"掌事太监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搜,给我仔细搜!挖地三尺也要把虎符找出来!"

黑衣人四散开来,开始在库房周围仔细搜查。萧煜和林战屏住呼吸,紧紧贴在柱子后面,心脏砰砰狂跳。

就在这时,萧煜突然想起一件事。他看着手中的虎符,又看了看旁边的砖墙,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林战,"萧煜低声道,"你掩护我,我有办法让他们找不到虎符。"

林战一愣,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属下遵命。"

萧煜深吸一口气,趁黑衣人不备,猛地冲出去,将虎符重新放回暗格,然后迅速关上墙面。就在黑衣人反应过来之前,林战突然大喊一声,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在那儿!追!"掌事太监大喊一声,带着黑衣人追了上去。

萧煜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林战肯定能甩掉他们,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回到驿站,找到谢景澜。

他再次打开暗格,取出虎符,然后朝着驿站的方向跑去。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却又坚定。

回到驿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萧煜小心翼翼地推开虚掩的房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小禄子不见了,谢景澜也不见了!

萧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冲进内室,只见地上留着一滩刺目的血迹,旁边还有一枚熟悉的玉佩——那是谢景澜一直贴身佩戴的缺角玉虎佩,此刻已经碎成了两半。

"谢景澜...谢景澜!"萧煜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冲过去捡起玉佩,碎玉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萧煜猛地转身,匕首已经出鞘,却看到小禄子扶着一个虚弱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谢景澜!

萧煜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扶住谢景澜,心疼地看着对方苍白的脸:"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谢景澜虚弱地笑了笑,眼神却异常明亮:"陛下...拿到虎符了?"

萧煜点点头,将虎符递到谢景澜面前:"拿到了,我们现在就去调动镇北军。"

谢景澜却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萧煜:"陛下...你听我说..."

"你想说什么以后再说!"萧煜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谢景澜却固执地抓住萧煜的手,眼神异常认真:"陛下,这虎符...你不能用。"

萧煜愣住了:"为什么?"

"因为...镇北军里有内奸。"谢景澜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皇后早就安插了人手,一旦虎符出现,他们就会..."

萧煜的心沉了下去。他看着谢景澜疲惫的脸,看着对方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用这个虎符?"萧煜的声音有些颤抖。

谢景澜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臣...臣只是想保护陛下。"

"保护?"萧煜苦笑一声,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谢景澜看着萧煜通红的眼眶,眼神里充满了心疼。他伸出手,想要擦干萧煜的眼泪,却被对方偏头躲开。

"陛下..."谢景澜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别叫我陛下。"萧煜打断他,声音哽咽,"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是需要你处处保护的孩子,还是一个连真相都不配知道的傀儡?"

谢景澜沉默了。他看着萧煜布满泪痕的脸,看着对方眼里的委屈和愤怒,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都不是。"谢景澜的声音异常认真,"在臣心里,陛下是...是臣拼了性命也要守护的人。"

萧煜愣住了。他看着谢景澜深邃的眼眸,看着对方眼里毫不掩饰的深情,心脏猛地一跳。他突然想起昨夜在船舱里那个未完成的吻,想起谢景澜靠近时温热的呼吸,想起对方耳尖那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原来,这份感情从来都不是他一厢情愿。

就在这时,驿站外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呐喊声。萧煜和谢景澜同时一惊,朝着窗外望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支大军正朝着驿站的方向浩浩荡荡地开来。

"是镇北军!"小禄子惊恐地喊道,"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谢景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是皇后的人...他们还是来了。"

萧煜紧紧握住手中的虎符,眼神锐利如刀:"怕什么?朕是大梁的天子,他们能奈我何?"

谢景澜看着萧煜坚定的眼神,看着对方紧握虎符的手,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欣慰和担忧。

"陛下..."谢景澜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你真的决定了吗?"

萧煜点点头,眼神异常坚定:"决定了。谢景澜,你说过要护朕周全,现在,该轮到朕来护着你了。"

说完,萧煜不再犹豫,转身朝着门外走去。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谢景澜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也许,他的小皇帝真的长大了。

驿站外,镇北军已经将整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将领看到萧煜,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参见陛下!"

萧煜看着眼前的将领,眼神锐利如刀:"你是何人?为何带兵包围驿站?"

将领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末将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保护陛下。"

萧煜冷笑一声:"保护?还是软禁?"

将领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变得阴冷:"陛下说笑了。皇后娘娘只是担心陛下的安危,想请陛下...回京静养。"

"回京?"萧煜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如果朕不回呢?"

将领猛地站起身,拔出腰间的佩剑:"那末将就只能...得罪了!"

镇北军士兵纷纷举起武器,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萧煜握紧手中的虎符,毫不畏惧地看着眼前的将领。

"你可知这是什么?"萧煜高高举起虎符,声音响彻整个院子,"这是镇北军的虎符!凭此符,朕可以调动十万镇北军!你敢以下犯上?"

将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萧煜手中的虎符,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犹豫。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萧煜抬头望去,只见一支骑兵正朝着驿站的方向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铠甲的将军,英姿飒爽,正是镇北军的副总管!

"参见陛下!"副总管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萧煜松了一口气,看来谢景澜早就安排好了后手。他看着眼前的将领,眼神锐利如刀:"把这个叛贼给朕拿下!"

副总管应了一声,挥了挥手。士兵们一拥而上,很快就将叛将制服。

"陛下,现在该怎么办?"副总管问道。

萧煜看了一眼身后的驿站,想起那个还在里面等着他的人,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回京。"

是的,回京。他要回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大梁的天子,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而他和谢景澜之间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归途的马车颠簸在官道上,铜铃轻响搅碎了萧煜的沉思。谢景澜斜倚在软垫上,青衫下摆隐约渗出暗红,每颠簸一下,他喉间便溢出细碎的气音。萧煜攥着虎符的掌心沁出冷汗,冰凉的触感透过衣袖传来,像条蛇缠住他的手腕。

"咳..."谢景澜突然侧过身,绢帕上溅开的血花让萧煜心脏骤停。他想起昨夜在驿站,那人呕出的暗红液体黏住了自己龙袍的金线,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别乱动。"萧煜扶住他颤抖的肩膀,指腹触到对方后心未愈的伤口。银针拔去时带出的血肉模糊还在眼前晃,他突然恨起自己从前那些猜忌——谢景澜的袖口总有淡淡的药香,不是因为暗施毒计,而是常年替他试药留下的印记。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萧煜瞥见官道旁的刺槐。某年春日谢景澜替他折花,被尖刺扎破的手指滴在明黄袖口,像极了此刻绢帕上的血迹。那时他只顾着呵斥对方失仪,竟没看见那人垂眸时眼底的暖意。

"陛下可知..."谢景澜突然攥住他的手腕,指甲掐进肉里,"镇北军副总管是皇后远亲。"

萧煜浑身一僵。虎符硌得掌心生疼,方才驿站外副总管单膝跪地的画面突然扭曲。他想起自己举着虎符发号施令时,那人身甲反射的寒光刺得眼睛生疼。

"所以你早知道?"萧煜的声音劈了叉,比那日谢景澜倒下时还要嘶哑。

车顶突然传来金属断裂声。萧煜猛地将谢景澜扑到车底板,刀锋擦着发髻钉进车厢木壁,带出的木屑溅在脸上。他回头看见车帘外副总管狰狞的笑,那人手中长剑还在滴血——想必是车夫的血。

"陛下说的哪里话。"谢景澜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湿热的气息混着血腥气,"臣这不是留了后手。"

话未说完,车厢突然断裂成两半。萧煜抱着谢景澜滚进路边的芦苇丛,冰冷的泥水浸透龙袍时,他看见数十支羽箭钉在方才的位置。谢景澜替他挡着箭雨,后背新伤迸裂的血珠弹在萧煜颈窝,烫得像火。

"往芦苇深处走。"谢景澜推他一把,自己却呛出半口血。萧煜这才发现他腰间不知何时多了支短箭,箭簇没入三寸,箭羽还在微微颤动。

追兵的脚步声踩碎水面浮萍,萧煜拖着谢景澜往密不透风的芦苇荡钻。泥水没过脚踝时,他听见谢景澜在身后轻笑:"陛下跑起来的样子...倒像那年御花园偷枇杷的小殿下。"

"闭嘴。"萧煜哽咽着骂,却不敢回头。他怕看见谢景澜倒下,像三年前御花园那样直挺挺地倒在自己面前。那时也是这样,杏仁味的毒酒泼在明黄龙袍上,谢景澜的血混着酒液,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的花。

芦苇突然剧烈晃动,萧煜被一股力量拽进更深的水泽。谢景澜捂住他的嘴按进水面,箭镞擦着发梢飞过的锐响刺得耳膜生疼。水下的暗流卷着水草缠上脚踝,萧煜透过浑浊的水光看见谢景澜苍白的脸,那人眼中的决绝比三年前更甚。

当最后一阵脚步远去,谢景澜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水里。他咳出的血珠在水面散开,像极了萧煜十五岁生辰时,两人偷偷放的荷花灯。那时谢景澜也是这样跪在御花园的池塘边,替他捞掉进水里的玉佩,湿淋淋的发丝贴在脸颊,笑容比月光还要温柔。

"这箭..."谢景澜扯断箭羽,指尖摸到箭杆上的螺旋纹,脸色骤变,"是穿云弩配的三棱箭,拔不得。"

萧煜这才看清箭镞处淬着幽蓝的光。他突然想起皇后宫里那盆从不示人的蓝色妖姬,花瓣上的露珠在月光下也是这种颜色。那年谢景澜替他挡下毒酒时,唇边泛起的青紫也是同样的诡异。

"那怎么办?"萧煜的声音发颤,比落水的寒潭还要冷。

谢景澜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隔着湿透的衣襟,萧煜摸到那里有个 hard 的凸起。是虎符——不知何时被谢景澜藏进了里衣。

"用这个..."谢景澜的指甲掐进萧煜手背,逼他握紧那块冰凉的虎符,"去雁门关...找赵策。"

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三短一长,是镇北军集结的信号。萧煜看见谢景澜眼中最后一点光亮熄灭,像被风吹灭的烛火。他想起昨夜在驿站,自己将耳朵贴在这人胸口,听见的微弱心跳声原来早已是回光返照。

当副总管带着追兵拨开芦苇时,萧煜正抱着谢景澜跪坐在水里。那人的头歪在他肩头,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却像是在笑。萧煜缓缓抬起头,将虎符紧紧按在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放箭。"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

副总管愣住的瞬间,萧煜突然将谢景澜的身体挡在身前。箭雨破空而来的刹那,他看见谢景澜藏在袖中的手悄然滑落,一枚雕花玉佩掉进水里,正是那年自己送他的生辰礼。

水花溅起时,萧煜突然笑了。原来谢景澜早就把虎符换了,此刻攥在掌心的不过是块普通的兵符。真正的虎符在哪里?他突然想起驿站暗格里那块松动的砖——那人最后说的"左边第三位",指的根本不是砖。

剧痛传来时,萧煜抱紧了谢景澜逐渐冰冷的身体。他听见追兵的欢呼,听见副总管得意的狂笑,却只想再听一句谢景澜板着脸说"陛下又胡闹"。泥水混着血水灌进嘴里,腥甜的味道让他想起十二岁那年,谢景澜替他挡下刺客后,嘴角滴落的血也是这个滋味。

意识模糊间,萧煜感觉有人将谢景澜的身体从自己怀里拉开。他想抓住什么,却只摸到一手冰冷的血。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谢景澜散开的衣襟里露出的刺青——那不是什么花纹,而是道密密麻麻的伤疤,形状像只展翅的凤凰,恰好覆盖住整个心口。

原来如此。萧煜突然笑出声,血沫从唇角涌出。三年前替他挡下的毒酒,昨夜替他受的暗箭,还有此刻穿透胸膛的羽箭——谢景澜始终用同一个地方护着他。

追兵的欢呼声越来越远,萧煜的视线渐渐模糊。他最后看见的,是水面上漂浮的玉佩在阳光下折射出碎金般的光,像极了那年谢景澜替他捞玉佩时,眼里跳动的星辰。

只是这一次,不会有人再笑着把玉佩递到他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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