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课的数学公式像催眠符,林知意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划了道歪线,胃里熟悉的坠痛感又涌上来。他按了按小腹,指尖触到校服布料下的冷汗。
后桌的安秋风忽然踢了踢他的椅子腿,一张便签纸飘到桌上。字迹是安秋风独有的清瘦笔锋:“又不舒服?”
林知意没回头,在纸上画了个蔫蔫的表情推回去。昨天妈妈炖的排骨汤太油腻,现在胃里像塞了团湿棉花,闷得发疼。
下课铃刚响,安秋风就从后面绕过来,手里捏着张请假条。“我跟老班说你胃痉挛,”他把假条塞进林知意手里,“签个字,我陪你回去。”
林知意看着假条上“需家属陪同就医”几个字,愣住了:“你怎么跟老师说的?”
“说我是你表哥。”安秋风弯腰拎起他的书包,指尖擦过他的手背,“走吧,再不走食堂该没热粥了,吃了饭我带你出校门,咱们校门旁边就有一个卫生院”
校门口的梧桐叶落了满地,安秋风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肩上。林知意缩了缩脖子,闻到布料上淡淡的洗衣液味,胃好像没那么沉了。
“其实你不用请假的。”他踢着石子往前走。
安秋风忽然停下来,转身看他,眼里带着点笑:“总不能让我‘表弟’一个人疼着吧?”
风卷着叶子打旋,林知意低头盯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忽然觉得,这张写着“表哥陪同”的假条,比任何止痛药都管用。食堂的热粥冒着白汽,安秋风把勺子塞进林知意手里时,自己正低头剥茶叶蛋。蛋黄被他细心地分成两半,蛋白上的纹路被指甲划出浅痕,显然是怕烫。
“慢点吃,”他把半颗蛋推过去,“粥里放了点姜丝,暖胃的。”
林知意舀起一勺粥,热气扑在脸上,胃里那团湿棉花似的闷痛真的轻了些。他偷偷抬眼,看见安秋风正用他的勺子刮着粥碗边缘,好像那点残留的米油是什么珍馐。
出校门时保安看了眼假条,又瞥了眼两人,忽然笑了:“安秋风,这真是你表弟?我怎么没见过?”
安秋风手一顿,揽住林知意的肩膀往卫生院走,声音里带着笑:“远房的,长得像吧?”
卫生院的诊室里飘着消毒水味,医生按压林知意的小腹时,他疼得蜷了下眉。安秋风突然伸手攥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顺着皮肤爬上来,像细小的电流。
“就是急性胃炎,”医生在处方单上写字,“最近别吃油腻的,让你哥多盯着点。”
“好嘞。”安秋风应得干脆,接过单子时还特意晃了晃,像是在炫耀这个刚得来的“哥哥”身份。
拿完药出来,太阳已经斜斜挂在教学楼顶。林知意捏着药盒,忽然想起什么:“你下午不是有化学小测吗?”
“小测能有‘表弟’重要?”安秋风把外套往他身上又拢了拢,“再说了,知识点你都教我了我早背熟了,回头让同桌把卷子带给我就行。”
他们没直接回家,沿着操场的围墙慢慢走。墙根的狗尾巴草沾着夕阳的金粉,安秋风忽然蹲下去,掐了根最长的,转身往林知意鼻尖上扫。
“痒……”林知意偏头躲,却被他拽住手腕。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歪歪扭扭地缠在一起,像被风揉乱的毛线。
“明天要是还疼,”安秋风把狗尾巴草塞进他口袋,声音低了些,“还找我。”
林知意低头看着那根毛茸茸的草,忽然发现安秋风的请假条还攥在自己手心,被汗水浸得发皱。“表哥陪同”四个字的笔画里,好像藏着比热粥更暖的东西,正顺着指尖,一点点熨帖到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