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天安秋风要演讲,老师今天一直拉着他,让他多读读,不要忘词。安秋风没说话,一直看着林知意。早读课的喧闹像被按了静音键,老师还在耳边叮嘱着演讲的注意事项,安秋风“嗯”了两声,视线却没离开过斜前方的背影。
林知意正低头刷题,晨光落在他握着笔的手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安秋风看着他后颈那截露在衣领外的皮肤,忽然想起昨天,这人帮他顺稿子时,也是这样低着头,念错了就会轻轻咬一下下唇,像只被惹急的小兔子。
“安秋风?听见没有?”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见了。”他终于收回目光,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保证不忘词。”
老师走后,他从书包里摸出个东西,揉成纸团扔过去。纸团砸在林知意的笔袋上,滚落到草稿本旁——是颗用糖纸包着的大白兔奶糖,糖纸被捏得皱巴巴的,显然揣了很久。
林知意回头时,正对上安秋风的眼睛。他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眼神往讲台的方向偏了偏,又落回林知意脸上,像在说“放心”,又像在说“看我的”。
林知意剥开糖纸,奶香味在舌尖漫开时,忽然觉得安秋风刚才的眼神比糖还甜。他低头在草稿本角落画了个小小的笑脸,笔尖顿了顿,又添了对圆圆的括号——像安秋风笑起来时弯起的眼睛。
讲台那边传来翻页的声音,安秋风又开始默读稿子了。林知意偷偷抬眼,看见他握着稿子的手指在轻轻敲击,节奏和自己心跳的频率,莫名地重合在一起。
“安哥,你最近2个月怎么一直和那个……那个哦林知意待在一起啊,我们兄弟几个都没有聊过天了”安秋风的一个朋友—陆衍把手搭在安秋风肩膀上说安秋风翻页的手指顿了顿,侧头看陆衍时,嘴角还带着点没褪尽的笑意——大概是刚想起林知意画的那个小笑脸。
“你话怎么还是这么密?”他拍开陆衍的手,语气里带着惯常的随意,眼神却往林知意那边飘了眼。对方正低头刷题,耳根却悄悄红了,显然是听见了。
陆衍啧了声,顺着他的目光瞟过去,突然笑得不怀好意:“哦——我懂了。”他故意拖长调子,“以前叫你去打球都说没劲,最近倒天天往食堂跑,合着是去给人抢饭啊”
安秋风没否认,只是把演讲稿往陆衍面前一挡:“再闹,等会儿我演讲忘词,就把你上课传纸条的事写进结尾致谢里。”
陆衍立刻举手投降:“别别别,安哥威武。”他凑过去压低声音,“说真的,那小子看着挺乖的,跟你站一块儿……还挺配。”
安秋风的耳尖倏地红了,却梗着脖子推了他一把:“滚去早读。”
等陆衍走了,他转头看林知意,对方正好也抬眼,两人目光撞了个正着。林知意像被烫到似的低下头,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小坑,安秋风却忽然笑了,拿起笔在演讲稿的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台下第一排的位置——那是林知意昨天说要坐的地方。
演讲开始了,但前面还有几个人演讲,所以安秋风就在后台准备后台的窗帘没拉严,透进来的阳光在地上投出细长的光斑。安秋风靠着墙站着,手里捏着演讲稿,指尖却没碰纸页——那些字句早就刻在脑子里了,此刻晃来晃去的,反倒是林知意红透的耳根,和陆衍那句“挺配”。
隔壁班的女生正在台上讲着环保主题,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闷闷的。安秋风忽然想起早上林知意剥奶糖时,糖纸在指间转了三圈才扔掉,动作笨得可爱。
“紧张?”负责催场的老师路过,看他盯着演讲稿出神,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你平时不是挺稳的?”
安秋风扯了扯嘴角,刚想说“不紧张”,眼角余光却瞥见个熟悉的身影。林知意抱着一摞作业本从走廊经过,脚步慢得像在数地砖,走到后台门口时,忽然停住了。
两人的目光隔着半开的门缝撞上。林知意手里的作业本晃了晃,像是被抓包的小偷,转身想走又顿住,最后从作业本里抽出张便签纸,飞快地塞进门缝,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安秋风弯腰捡起便签,上面是林知意清秀的字迹:“别紧张,我在第一排。”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星,和草稿本上那个小笑脸是同一种笔触。
他把便签折成小方块塞进校服口袋,贴着心口的位置。刚才还在脑子里乱撞的字句突然就顺了,连指尖的温度都好像升高了些。
前面的演讲快结束时,主持人报了他的名字。安秋风深吸一口气,掀起门帘往外走,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第一排——林知意坐得笔直,手里捏着支笔,看见他时,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
安秋风忽然觉得,这场演讲,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台下的掌声。演讲时,安秋风一直看着林知意,聚光灯打在安秋风身上时,他手里的演讲稿几乎成了摆设。目光越过黑压压的人群,径直落在第一排那个仰着脸的身影上——林知意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手里的笔悬在笔记本上方,像是在认真记录,又像只是单纯地望着他。
“……少年人总在跌撞里寻找方向,”安秋风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开,比平时更低沉些,“但有人同行时,连风都是暖的。”
他说到这里时顿了顿,视线在林知意脸上停了半秒。对方像是被这句话烫到,突然低下头,笔杆在纸上划出长长的一道线,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安秋风忽然笑了,嘴角的弧度比演讲稿里预设的更柔和。
后面的段落他几乎脱稿了。那些被老师圈出来要加重语气的句子,被陆衍调侃过“太正经”的段落,此刻都变得鲜活起来。像是在和林知意单独对话,又像是在把两个月来藏在心里的话,借着这场演讲慢慢说出口。
“……最后,”他翻过最后一页稿纸,目光依然没移开,“要感谢一个人。”
台下隐约有低低的笑声,陆衍坐在后排,正对着林知意挤眉弄眼。林知意攥着笔的手指泛白,却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撞进安秋风亮得惊人的眼睛里。
“他教会我,有些坚持不必孤勇,”安秋风的声音轻了些,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也让我明白,原来有人在台下时,连紧张都变成了期待。”
掌声响起来时,安秋风微微鞠了一躬,视线始终没离开那个方向。林知意看着他转身走下台,手里的笔记本上只留下一行浅浅的字迹,是刚才下意识写下的——安秋风说“风是暖的”那一刻,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发梢,像镀了层金边。
后台的门被推开时,安秋风第一眼就看见靠在墙上等他的林知意。对方把笔记本往身后藏了藏,声音细若蚊吟:“讲得……挺好的。”安秋风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那张被体温焐热的便签,轻轻拍在他手里:“比你写的星星还好看?”
林知意抬头时,正好看见他眼里未散的笑意,像盛了整个春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