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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缠

列车驶入隧道时,车厢里暗了一瞬。杭遇州正对着一道磁场偏转题皱眉,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好几个小洞,忽然感觉胳膊被轻轻碰了一下。

“这里,洛伦兹力方向反了。”许痣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穿过隧道的轻微嗡鸣。他的指尖点在杭遇州写歪的箭头旁,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在昏暗里泛着浅淡的白。

杭遇州“啊”了一声,低头去看,果然发现自己把左手定则用成了右手。刚想嘴硬说“我故意的”,抬头却撞见许痣还没收回的手——他的指腹上沾着点刚才批注时蹭到的蓝黑墨水,像颗小小的痣。

隧道外的光涌进来时,许痣已经转回头去,耳根却泛着点不自然的红。杭遇州盯着那抹红看了两秒,突然想起初中运动会,许痣跑三千米摔在跑道上,膝盖渗着血,也是这样红。那天是自己把他拽起来,塞给他半瓶没拧开的矿泉水。

“许痣,”杭遇州把薯片袋往中间推了推,“你初中那次摔了,后来没留疤吧?”

许痣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没有。”

“哦。”杭遇州抓了片薯片塞进嘴里,咔嚓声里,他听见自己心跳比平时快了半拍。车窗外掠过一片稻田,金灿灿的,像谁把阳光揉碎了铺在地上。他忽然想起老妈便签上的“不要强”,偷偷把暖宝宝又往许痣那边挪了挪,这次几乎碰到了对方的校服裤。

许痣没动,只是握着笔的手松了松。过了会儿,他从书包里摸出个薄荷糖盒子,倒出两颗,一颗丢进自己嘴里,一颗放在了杭遇州的笔记本上。

“这个提神。”他目视前方,声音平平的,却没像平时那样直接拒绝分享。

杭遇州捏起那颗糖,透明的糖纸在阳光下闪了闪。他忽然觉得,这趟去竞赛的路,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列车钻出隧道时,阳光猛地泼进来,在许痣的练习册上投下一道晃眼的光斑。他下意识偏了偏头,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动了动,露出光洁的额头——杭遇州还是头一回发现,这人其实有颗很小的美人痣,只不过要仔细的看,否则是看不出来的。

“看什么?”许痣忽然转头,目光撞个正着。

杭遇州像被抓包的小偷,猛地低下头去扒拉书包,慌里慌张摸出瓶矿泉水,拧开时手劲太大,水洒了半瓶口在虎口上。冰凉的触感刚漫上来,手腕被人攥住了——许痣不知什么时候递过来一张纸巾,指尖擦过他湿漉漉的皮肤,比刚才碰可乐罐时更凉,却奇异地没让人想躲开。

“毛躁。”许痣收回手时,纸巾被捏成了团,他看了眼杭遇州泛红的耳尖,把自己的练习册往中间推了推,“这道题的解题步骤,你刚才写漏了一个临界条件。”

杭遇州凑过去看,鼻尖差点碰到许痣的肩膀。白衬衫上有股淡淡的洗衣液味,混着刚才薯片的咸香,比他自己身上的兰花香更清冽些。他盯着许痣标注的红色波浪线,忽然发现这人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横平竖直,连标点符号都像用尺子量过,只有偶尔急了,笔尖才会在纸页上洇出小小的墨团。

“你爸是不是从小就逼你练字啊?”杭遇州咬着笔杆问,“我妈说我写的字像被狗啃过,上次家长会还拿你的作业当范本。”

许痣的笔尖顿了顿,墨点在“动量守恒”四个字旁边晕开一点。“没有。”他的声音轻了些,“是我要自己练的,怕阅卷老师看不清。”

杭遇州“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刚才接电话时许痣紧绷的侧脸又浮现在眼前,他忽然抓起两个薯片,塞进对方手里:“多吃点,补充体力!物理竞赛考的不光是脑子,还有耐力。”

许痣捏着薯片的指节动了动,这次没再拒绝。咔嚓声里,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变了样,稻田换成了连绵的青山,隧道越来越少,阳光把车厢烘得暖洋洋的。杭遇州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头不自觉地往旁边歪——

“别靠过来,要靠靠那边。”许痣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

杭遇州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离对方的肩膀只剩两厘米。他撇撇嘴,往另一边挪了挪。在挪的过程中杭遇州不小心碰掉了许痣的物理练习册。

两人同时弯腰去捡,手背在半空中撞出轻响。杭遇州摸到一本封面卷边的物理错题集,封面上用铅笔写着“许痣”两个字,旁边还有个小小的涂鸦——是初中时自己画的小乌龟,当时被他追着打了半条走廊。

“还留着啊?”杭遇州举着本子笑,阳光透过车窗,在他眼里晃出细碎的光。

许痣的耳尖又红了,抢过本子塞进书包最底层,声音闷闷的:“忘了扔。”

这时,车厢广播响起,说下一站要停靠十分钟。杭遇州跳起来:“我去买瓶冰红茶,你要吗?”

许痣刚想说不用,就见杭遇州已经跑远了,书包在背后颠颠晃晃。他低头整理散落在腿上的资料,忽然发现其中一张草稿纸背面,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一个举着奖杯,一个比着剪刀手,旁边写着“杭遇州&许痣,冲啊!”——是刚才杭遇州打盹时,不知什么时候画的,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普通的一件事,在现在看来感觉很奇怪……?。

许痣的指尖轻轻拂过那行字,窗外的风卷着阳光涌进来,把他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悄悄烘得清晰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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